听得久了,就像有一双爪子在心里没完没了地挠,让人觉得揪心不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因为这对于浅眠和心里装了太多事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折磨。
此时的未央殿。
皇帝从睡梦中惊醒,思索良久,道:“来人,摆驾重华宫!把秦落叫来。”
重华宫乃是柏姬所居,是西六宫最偏的一座宫殿。
柏姬身边的大宫女秋月夜里披衣起身来到寝殿时,见自家主子身着中衣和一件简单的披挂跪坐在席上弹箜篌。
秋月上前道:“娘娘怎么还没有安歇?”
柏姬微微笑道:“外面起风了。”
秋月看着那把箜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娘娘倒是已经很多年没弹过箜篌了,长夜漫漫,娘娘在因何不能眠?”
柏姬道:“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一些故人、与一些事。”
说罢。
芊指轻触,唱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皇帝还未进门,便听到了重华殿内的箜篌声,皇帝似颇有些感触,站在原地良久,才抬步跨进门,道:“爱妃真是好兴致。”
柏姬听到皇帝的声音,脸上一派平静如水的起身,好似早就知道皇帝会来一般:“见过陛下。”淡淡行了个礼,然后又重新坐在了席子上。
秋月行过礼后,便躬身退到门外,合上了门。
踌躇良久,皇帝唤道:“如是。”
是了。
柏姬单名一个湜,如是乃是柏姬的小字,只是很多年没人唤过她这个名字了。
柏姬曾有洛神之貌,岁月似乎是怜悯她的,只是经过岁月无声的沉淀,让她的容貌更多了几分柔弱与看尽世间炎凉的清冷,眉眼之间更隐隐添了几分愁绪。
柏姬神情并无波澜,只淡淡道:“陛下可是因为前朝遗孤的事而来?”
皇帝反问:“所以朕来这儿,全在你意料之中?”
柏姬淡淡一笑,只道:“臣妾不知陛下心中在疑惑什么,但臣妾深知人的寿命长短乃是上天注定,朝代更替也早就是上天决定好了的,臣妾乃深宫妇人尔,这非臣妾一人之力所能为之,臣妾每日诵经念佛,尚且没能得到上天的庇佑,走邪路、做坏事还能有什么希望?陛下,若是鬼神有知,岂肯听信臣妾没有用心信念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处?陛下,臣妾非但不敢这样做,并且不屑这样做。”
皇帝听完柏姬的话,面上神情颇有些动容,叹道:“如是,是朕不该疑你,如果这些年你能对朕服服软,何至于此?”
柏姬闭上眼睛,长睫微颤,只道:“那年,竹林初遇,陛下于臣妾,本就是‘曲有误,周郎顾’,如果陛下没有回头看那一眼,也许一切……错了,就是错了,再也回不去了。”
皇帝道:“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转身离开了。
风乍起,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将垂在地上的纱幔吹起一角,不知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被吹散在了风里……
秦府。
思极至此。
秦落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外屋传来敲门声:“姑娘,你醒着吗?”
是蓼兰的声音。
秦落被拉回思绪,将那块令牌藏入袖中,问道:“蓼兰,有什么事吗?”
蓼兰推门进来,道:“姑娘,宫中的中官令大人派人来传口信,说是陛下有急事传召,请姑娘随即入宫。”
秦落说:“我换好衣服就去。”想了想,又问蓼兰:“蓼兰,现在什么时辰?”
蓼兰说的:“姑娘,现在戌时。”
秦落坐在前往宫中的那车上出神时,恍然间听到打更敲竹的声音,便掀开帘子去听:“戌时三刻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戌时三刻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旁的内侍看到秦落的举动,笑问:“阿凰姑娘这是怎么了?”
秦落觉得自己一定是这段时间崩的太紧了,放下帘子,轻轻笑说:“可能是我这段时间有些累,睡得有点昏天黑地的,不知时辰了。”
内侍笑道:“阿凰姑娘定是前段时间在大朝会的比试中忙坏了。”
秦落回以礼貌而不尴尬的一笑:“所言极是。”
到得宣室殿外,在前头引路的内侍上门推开门,禀道:“陛下,秦家的阿凰姑娘来了。”然后回身,跟说:“阿凰姑娘,陛下有请。”
秦落道了声谢,便抬步踏进了宣室殿,身后那扇门应声而关。
“见过陛下。”
“平身。”
秦落走向殿中,向坐在上首的那人跪下,拜了一拜,道:“臣女秦落向陛下请罪来了。”
皇帝自公文满堆的案中抬起头来,疑惑道:“哦?你何罪之有啊?”
秦落从容不迫的道:“臣女在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朝遗孤的冤魂前来索命。”
世人皆知,有关前朝遗孤,在本朝自先皇、也就是神圣显定皇帝(当今皇帝与神穆皇帝的父亲)以来,一直是个不能提及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