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他, 江禾不免斥道:“都那样了还往这跑,你是不要命了吗?”
他稍有不悦的眉眼立即舒展开来, 又不动声色地挤到她二人中间:“禾儿在关心我?”
“你是何人, 怎得这般大胆?”颜枫本就有心接近长公主,瞧见他过来横插一脚,心下便有些不爽, “殿下的名讳,也是你配喊的?”
裴渊缓缓转身看向他, 虽面色尚显虚弱, 周身的气场却分毫不减:“你就是颜枫?”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正是在下。”
“心术不正,也配入院做人先生吗?”
此言一出,颜枫登时有些急了:“空口无凭, 你便在这里污蔑人,长公主殿下相中在下的才华, 岂是你可以妄议的?”
“才华。”裴渊淡然重复道, “两次科考落第, 阁下好高深的才华。”
“你!”他一下子被人戳中痛处,却碍于长公主在场无法发作, 只得闷闷道, “人各有志,在下便只愿徜徉于这书册之间,为孩子们铺路。”
裴渊看得出来他的找补之意, 轻轻嗤道:“是么?”
这般轻描淡写的质问,惹得他心中慌乱不已, 厉声道:
“你这人好生有趣, 来到此处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找在下的事情, 怎么,你也是长公主殿下请来的?”
说罢,他求助般地看了一眼江禾,那张清秀的脸配上他委屈的神色,倒真是容易勾人心魂。
“不熟。”
江禾对他们的争执也倦了,淡淡撂下一句话,牵过那小女孩的手便向里走,颜枫见状心下一喜,连忙跟上去。
“殿下,这人肆意扰乱您的书院,您该将他赶出去才是。”
裴渊静静在后面跟着,眸中冷光划过。
这人如此强烈地讨好长公主,必然对仕途抱有期待,却殊不知他自己眼下开罪了谁,已然亲手将自己的官路堵死。
“你管他作甚。”江禾见裴渊对他的态度不佳,便试探道,“现下为时尚早,想来安顿孩子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如若可以,本宫与孩子们先上一堂颜先生的课如何?”
“那是自然,长公主殿下亲听在下讲学,在下深感荣幸。”
颜枫同她 并肩走着,含着笑将手中折扇递了过去。
“听闻殿下生于冬日,最喜梅花,在下这扇面上不巧也画着雪梅,殿下可赏脸一观?”
“真是精巧。”江禾顺手接过来,赞叹道,“看这运笔手法,倒像是杜大师的作品。”
“殿下好眼力,竟一眼便能瞧出。”
“以往读书的时候,有看过一些。”
她看完,便将那扇子还了回去,丝毫没有想开口要来的意思。
颜枫虽有些失望,还是顺着她的话道:“殿下如此博闻强识,想来您的先生也定非池中物。”
一只金雀啁啾而过,裴渊双耳微动,不知是在听春日鸟鸣,还是前方二人乱他心神的对话。
谈及此处,他还隐隐有些期待。
“颜先生谬赞了。”江禾轻轻一笑,“那还是颜先生涉猎广泛,学识深厚。”
裴渊笑容一滞,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常备在衣袖里的那把匕首。
她拿他与那人比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不如那小子?
他一举夺得探花,为众人所称赞之时,那人还不知在哪里抱着没有他名字的金榜哭呢!
一直缠着禾儿,当真是碍眼,真想杀了他泄愤啊。
“你怎么了?”颜竹苓走在他身后,见他气得浑身发抖,关切问道,“不舒服吗?我是医者,可以帮你看看。”
他连忙松开紧紧攥着匕首的手,不自然道:“无事。”
“这人,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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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盛,江禾邀众人简单用过饭后,颜枫并没有留多久,便告辞去备课了,这般认真的态度,倒让她有些欣赏。
她浅浅歇了一下,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一路沿着树荫,寻到了那处木屋。
檐下铃声微响,她缓缓推门而入,只觉风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甚是好闻。
颜枫已然带着孩子们在里面等她了,见她来了,他微微躬身,又朝她淡淡一笑。
她点点头以作回应,正欲去最后方的角落里坐着,却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个人。
“怎么哪都有你。”她咬牙切齿道,“你很闲吗?”
“禾儿考察自己书院的先生,我自然也要跟着瞧瞧。”裴渊噙着笑道,“只是这人,惯会投机取巧了些,说是去备课,不过是连忙去挑了些年纪小的孩子过来。”
“你对他敌意很大啊。”
颜枫的讲学已然开始,她不好再多说话,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毛笔点墨写了字,传给了他。
“年纪小的孩子怎么了?反正都是教。”
“课业简单,好教。”
她淡淡扫了一眼他递回来的纸,其上行云流水落了短短几个字,俊逸雄健,颇有凌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