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切白面包的尼奥停了手,笑道:“过誉了,斯罗德小姐,图雷斯还有受人尊敬的诺林德牧师。”
“玛修亚却没有,只有一名医师沃茨、以及他的儿子兼学徒。但现在玛修亚的伤员并不比图雷斯的少。”瓦伦汀娜轻轻的叹气。
尼奥暗中哂笑,“贵族的面皮。英明神武的女骑士的求援表达,怕是也就含蓄到这种程度了。”
想了想,尼奥言道:“斯罗德小姐,您可能有兴趣听一个小故事。”
瓦伦汀娜一怔之后,耐着性子道:“请说。”
故事很短,讲述的就是‘疾风小队’诞生的经过。瓦伦汀娜自然不是笨蛋,听尼奥这样说,便知道了尼奥想要什么。“我已经决定和迪夫探讨合团东迁的问题,我们确实需要一支精锐的探路小队。”
“斯罗德小姐,我很愿意为玛修亚的勇士们尽一份绵薄之力。”尼奥很诚恳的、投桃报李的说。
点点头,瓦伦汀娜身子重新后仰,再抿一口果酒,看着从容自若继续进食的尼奥,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每一步都落入了对方的算计,可偏偏没有任何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从第二战场的相逢,到询问尼奥的秘密,看起来就是偶然的遭遇外加自己的主动试探。
“气焰很嚣张啊……”尼奥越是平和泰然,瓦伦汀娜心中的好胜心越是折腾的她不自在。
上上下下的看尼奥,结果只是发现尼奥那看似粗犷随意的进食动作中其实有着一种让人看了很舒适的优雅,瓦伦汀娜能感觉到,这是一种骨子里渗透而出的习惯。
这无意的发现让瓦伦汀娜意识到,眼前年轻的狼人恐怕并非出生自普通的狼人家庭。不过,这信息对她现在搬回一局可没什么帮助,直到目光停顿在了尼奥使用的匕首上……
“尼奥,我也有个小故事。”
尼奥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轻轻的吸允完指尖的油脂,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道:“您请说。”
这个故事是关于徽记的,很多佣兵团队和正规军都习惯用一种较为隐讳的方法将标志烙印在甲胄、武器上,尤其是精良武器,防伪且便于追查辨认。瓦伦汀娜最后道:“西风狂战团的纪念版匕首一共发放了不足百把,曾发生过不少例抢夺、或因之惹上麻烦的事情。”
尼奥知道自己是该给他已用习惯的这把匕首换个握柄了。“您的这个小故事,让我的见识又增长了。”尼奥很诚恳的说。
瓦伦汀娜开心的笑了,平时她可不是这般的浅薄兼孩子气,但令眼前这个年轻人低头,让她觉得发自内心的愉悦……
第二章 疾风小队
对许多人来讲,这个风雪交加的后夜是忙碌的。尼奥在安静的角落冥想,为天亮后的治疗做准备,白袜子守候在他的身旁,它是第一匹走进斯罗德土堡内的坐骑,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重新变得精力充沛的瓦伦汀娜放弃了睡眠,去和领民们一起为东迁做准备,她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生活专长,但组织能力还是有的,另外她也可以客串一下力士级的搬运工。
而在冬翠谷,苏醒后精神不错的泽维尔在吃了些搁了蜂蜜的糊状奶稀粥后,继续和埃布特和迪夫谈事情,直到过了午夜,仍不肯歇息。埃布特、迪夫、蜜莉恩,没人能拗过他,只能是陪着。
从聆听这几日发生的各种事,到提问思考,再到下达一些新的命令,泽维尔虽没有急着收回领主权力,但已经开始有力的影响这个团队的结构、以及执行的策略。
泽维尔的政令从来都是不容置疑的,让迪夫和埃布特暗松一口气的是,他并非一个草率的人,虽然他内心并不赞成‘迪夫政权’的砸钱行为,但还是选择了暂时不动作、多观察,然后一步步扭转,这样相对比较和缓的方法。
除了这些劳心劳力者,也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在风雪中探索。娇小的身影,被一个大两圈的人形光影包裹着,以几近贴地飞行的方式,先后光顾了尼奥所去过的第一战场、第二战场,最后追踪到了奎安,从山巅的方向、遥遥的观察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没有安寝的还有喜欢昼伏夜出的一帮人,他们刚经历了一次很彻底的失败,此刻没有谁心情是好的。
这是一处阴冷的洞穴,从洞外卷入的夹带着雪花的寒风、不时的挑衅着火盆里冒着黑烟的绿色火焰,让洞穴内光影摇曳,更显惨淡森然。
法德穿着一件宽大的、华丽但毫无品味可言的丝绸睡衣,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持画笔,在专心致志的画一幅画,画板就是一个**的年轻女子的身体。
抖动的睫毛和轻微幅度的呼吸、以及那不自觉颤抖的身体、都能证明这女子还活着,她在竭尽所能让自己合乎法德之前提出的要求,什么愤怒、羞耻,甚至挨冷受冻的痛苦、此刻都成为一种极显遥远的东西。
台坡之下,或者说洞穴中央的大片凹地之中,一干黑暗爪牙们同样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发出。
就在不久前,最后一个参与白日战斗的魔化者死了。从下午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这位魔化者死的颇不容易,估计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为什么不像其他逃回来的魔化者那样,早早的经受不住折磨而毙命。
14名魔化者,14幅挂画,就在这洞壁上,醒目且极具装饰效果,什么剥皮的、开膛的、挖眼拔舌掏心扯肠子的,都有。血腥的味道混合着粪便的气味即使到现在仍显浓郁,飘散在这洞穴中、很是提神。
法德描绘完最后一笔,后仰身体、歪着脑袋看了看,然后非常满意的咧咧嘴。站直身,他用他那发黑的、枯朽的、指尖尖锐如箭簇的手拍了拍女子的脸蛋儿,笑道:“很好,我喜欢能让我满意的存在,不管是人还是随便其他什么东西。去吃东西吧,记住,不许弄污我的画!”
“谢谢大人恩典!”在死亡的胁迫下,且有范例在先,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很快的学会如何生存,这女子也一样,大约2小时前,她亲眼见识了一名不够‘礼貌’的魔化者被折虐而死的全过程,所以她现在很有礼貌。
法德呵呵一笑,扭头对下面的黑暗爪牙们道:“看,只要用心,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也可以做的很好。不要告诉我你们连她都不如。记住了,下次去执行任务,多用用脑子!”
“是,大人!”
严厉的惩罚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蠢笨。黑暗爪牙们知道,这一课到现在、总算是上完了。
风雪几乎下了一整个夜,第二天则是个典型的冬霾之日,太阳虽然升起,但显得遥远且有气无力,朦朦的灰笼罩在天空中,淡化了蔚蓝的颜色,强调了冰寒的威严。
玛修亚骑士领,山村奎安。
一处空地上,几个孩子在嬉戏追逐着,雪人已经堆起,模样歪瓜裂枣了些、但充满童趣,几个孩子的脸蛋都冻的红扑扑的,但玩的很开心,那纯真的欢笑声引来不少路经领民温和的目光。
“比图雷斯的孩子们更有活力。”神情有些疲惫,但尼奥的思绪依然活跃,孩子间的两相比较,他考虑的是一个更深层的平衡问题:如何在提高领民们生活水平的同时,尽可能的保持质朴的风习。
“这正是玛修亚人值得自傲的地方之一。”瓦伦汀娜的目光也驻留在孩子们的身上,她也在思考,想的是很切实的生计问题。
致富,这个概念一直困扰着她和她的父亲,玛修亚的领民们能吃苦、也够勤劳,但从上到下日子过的始终清苦,经济实力的软弱导致承受力差,在面对天灾人祸时变得尤为凸显,可以说如果玛修亚领遭受的是图雷斯那样的创伤,现在除了分崩离析、别无它途。
听瓦伦汀娜言谈间又不自觉的维护玛修亚的面皮,尼奥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放下身段去做一个逐利之辈,这被一些恪守传统的骑士认为是种屈辱,但他们又必须为自己的生活和领民的生计去蝇营狗苟,尤其是还有其他领地的人民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情况做对比,而他们本身又比较缺乏理财和致富的思路……可以想象,那种在尊严与现实间徘徊,且忧虑当了**也未必能赚到钱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
沉默的行路,回到土堡,尼奥表示自己需要休息,瓦伦汀娜再次对尼奥表示感谢。尼奥使用了6次生命之触,以及8次更微弱的生命之珠,玛修亚的伤员病情明显好转,因为尼奥要求保密,也只能是瓦伦汀娜代众人致谢了。
“这场风雪,是异族们死亡狩猎的动力。”两人分开时,尼奥提醒了一句。
人类选择尽可能在房屋住所中躲避冬日的严寒,但是被饥饿和死亡驱赶的异族往往则因为严寒而没有了退路。身强力壮的雄性,会趁着自己战斗力衰竭前去狩猎,它们将不多的食物留给雌性和幼崽,只带一点点食物出门,如果不能有所斩获,后果不言而喻,这就是死亡狩猎,猎物和猎人,只有一个可以活着。
作为一个军事方面的强者,瓦伦汀娜对地区周边的敌人有着一定的了解,尼奥说的死亡狩猎,她是知道的。由此,瓦伦汀娜很容易的就推出一个重要信息:情势在不停变换,先后两次歼灭科迪姆人兽,确实是种很具效力的武力展示,但对现今而言,已经不能起到威吓作用。相反,它只会让异族意识到这里有根分量十足的大骨头,为了生存,它们极有可能忽视这骨头有多难啃!
“我们没有橡木桶可以利用,没有足够的工匠,没有足够的御寒的物资!”瓦伦汀娜说出这番话时,觉得脸颊发烫。软弱!她还是表现出了她的软弱,虽然她并没有因身份而看扁眼前这个年轻的狼人,但毕竟类似的情况,以前只在面对她的父亲时才发生过……
“斯罗德小姐,玛修亚可以尝试和图雷斯团结的更紧密一些。我个人觉得,现在这片边境土地上只有两个阵营,敌人,厄德里特子民。”
瓦伦汀娜能够明白尼奥的意思,“是的,我们都是厄德里特领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