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想再看见容鹿了。
“简先生,”容鹿站起身来,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甚至更难听。他挪了两步,又在简启明身前跪下了,“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简启明目光停在他的发顶,没有说话。
“我会很听话的,真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他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听着却那么坚定,“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罚我好吗?怎么罚都行,我以后也不发浪了,不勾引你了,真的,我发誓……”
他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悲哀地攥住简启明的裤脚,眼泪砸在地板上,摔得稀碎。
“我就是……我就是太想你了。我好想你啊,简启明。”
第20章
这一声简启明,又让他想起许多往事来,从前的小鹿和现在这个容鹿才得以显得不那么剥离。
小鹿在独处的时候才会软绵绵地叫他“哥哥”,到了人前,他就变成了“简启明”。
容鹿会在早操集合时站在人堆里举高手臂喊:“简启明,我在这儿!”
他会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到最后一排,戳一戳同桌的胳膊:“简启明,班主任找你。”
他也会从人堆里拼命挤出一条路,朝着等他的那个人小跑过去,拽住他的袖子:“你走得太快啦,简启明。”
他的咬字很特别,“明”字的调子总是很软,后鼻音上扬着,带着小弯钩似的。世界上纵有千千万万人叫他“简启明”,简启明却只会为了这一声停下脚步,摊开手心。
“我好想你啊,简启明。”
简启明坐在椅子上望着他,天气回暖,他却觉得手脚凉得发麻,浑身精气跟被抽走了似的,动弹不得。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容鹿,我再问你一遍,你这个膝盖到底要不要了?”
容鹿仍低着头,一秒,两秒,直到十秒过去了,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眼泪还是流个不停,顺着脸颊沾湿了抿着的嘴唇,一阵蛰痛。
简启明把那小摞钱拿过来,取了最上面的两叠,递给容鹿,“拿好。”
容鹿抽抽搭搭地接了。
简启明也不避讳他,随便找了个抽屉拉开,都扔了进去,“对了。”他折返回容鹿跟前,从他手里抽了几张出来,“房租。”
容鹿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神色复杂得很,泪珠似乎更大颗了些,汇在腮边,有几道还顺着流进脖子里。
简启明抬手,用西装袖子胡乱抹了抹他的脸,凶狠道:“你再哭一下试试?”
容鹿被吓得屏息,好容易才止住眼泪,吐气的那一瞬间又打了一个哭嗝。
简启明看他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扔给他,“吃完饭睡一觉,明天给我洗了。”
听到“明天”这个字眼,容鹿像从冰冻中复苏过来一样,放好了手里的东西坐在桌前。饭菜早就凉了,容鹿要拿去热,简启明本来想说就这么吃吧,又想到他的身体,还是没说出口。
简启明坐在饭厅里,容鹿不好意思出去,就在厨房拿了个冰袋敷眼睛。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眯着眼去按接听键,手机太破了,按了好几下屏幕才有反应,一道女声传来。
“容鹿?你还好吗?”
他吓得手里东西都掉了,第一反应却是朝门口看去,确认简启明听不见,才哆哆嗦嗦地把冰袋捡起来放在一旁,捂着话筒轻声说:“姐。”
“你在干什么?都几天了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
“我在上班,”容鹿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手机屏幕,“这几天太忙了,没空打。”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说:“嗯,没事就好。我跟妈都很担心你,她饭都吃不下。”
容鹿咬了咬嘴唇,刚愈合的伤口又让他给咬破了,“我没事,最近忙忘了,明天打钱。”
“好。”很快挂断了。
他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简启明走进来跟他说:“我饿了。”
“啊?对不起。”容鹿道歉总是很快,他马上转过身去,把盘子都端了出去。简启明一脸淡漠,抱着胳膊看他进进出出时如常的神色。
他其实听到了一些,只是如果容鹿不想告诉自己,以他现在的立场,实在没资格插手他的事。
他只是觉得奇怪。
容鹿是单亲家庭,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哪里来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