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丫头。”程母一边穿一边骂她,话语里倒是没多苛责。
“那就败家好了。”程云瑜脸上还笑眯眯,帮她系着扣子。因为离得近,程母又带着浅笑,她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角的鱼尾纹,心里一时间无比动容,甚至有些心酸。
她以前也会给父母买衣服买鞋子,但不贵,在她的认知里,好几十的鞋子就非常好了,二三十块的衣服就能穿,那种专卖店,她连进去都不敢进去。
这半年真的很苦,她和季淮早出晚归,一开始太不适应了。深夜站在摊前会困得不行,眼睛都要眯上,等到回去的时候,她经常搂着他在车上就睡着了,他把车开得很慢,到家才叫醒她。
两人早上醒来又是一通忙活,琐碎的事情实在太多,很忙很忙。
苦归苦,忙归忙,有钱给父母买东西,能买得起想给他们的东西,那一刻的满足感,无法比拟。
程云瑜把东西放在房间里,又拿出一小叠红钞,给了程父两千,又给了程母两千。
两人不要,程母还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一千是我给的,另外一千是季淮给的。”程云瑜说完又继续说,“衣服也是他和我一起去买的。”
“你怎么能要他的钱?”程父一听,欢悦的心情一扫而空,程母也不高兴。他们虽穷,过得也拮据,也决不允许女儿花男人的钱。
程云瑜知道父母的性子,当下就说:“我也跟他说了,这笔钱不能要,他说是他的心意。我们想明年结婚,他说要和我一起孝敬你们。”
“你们拿什么结婚?”程母扶额。
“妈,你上次说他开店就同意我嫁给他,我们上个月开店了,等过了年,他就回家盖房子,一边赚钱一边盖房子,盖好房子就结婚。”程云瑜说得特别有底气。
“真开店了?”程母微怔,随后又说,“盖房子是大事,可不是闹着玩,没有好几万盖不起来,到时候还要结婚,处处都用钱。”
程云瑜:“店里的利润还行,我们一边赚钱一边盖,大不了就像我们家一样,先盖个毛坯,婚后再慢慢装修。”
两人见她不似开玩笑,面面相觑,神色也慢慢收敛起来,程父想了想,开了口:“你们才多大,不用那么着急结婚。”
“是啊,明年就结婚也太早了。”程母虽觉得二十岁谈恋爱没什么,但结婚的确太早,她都没做好准备,女儿突然说要结婚,总觉得不太现实。
“你说他开了店,再把房子盖起来,就会同意我们的。”程云瑜抓住她上次说的话。
程母语噎,而后又说:“我是同意啊,先把房子盖了再说!”
房子可不是说盖就盖。她还是不相信季淮能在明年就把房子盖起来,年轻人总是很高估自己。
程云瑜也没和他们争论,不过两人并没有要她的钱,程母和她塞来塞去。最后,程云瑜让步,让她拿自己的那一千块,两人也没要,还让她把季淮给的还给季淮。
程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在外面,要多留些钱在身上,胆子也大点。”
“我又不缺这几千块。”程云瑜垂着眸,说得很小声。
她之前一个人去省城读书,父母也是这样给她塞钱,还往一张卡上存了一千,生怕她急用钱而缺钱。
几千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没有那么多了。
程母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小心翼翼把外套脱下来,又往外走:“妈去杀只鸡,给你做炒鸡肉。”
*
村里的新年很热闹,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贴着对联。
外头的道路上,还有好些小孩子在玩耍,偶尔还能听到炮竹声和嬉笑声。
程云瑜和季淮简单说起刚刚发生的事,他倒也没强求她把钱再给两人,而是说道:“等我们缓过来了,就把家里的房子装修一遍,你回娘家的时候,也能住得舒服点。”
娘家都扯上了,她的脸蛋泛起红晕。
“你在干嘛?”程云瑜问他。
“贴对联,马上就要供祖宗了,我先去忙,晚上聊。”他发来这一句,又发了个表达爱意的表情包。
程云瑜没再打扰他。
另一头。
季淮发给她发完消息,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拿着长扫把刷灰尘。他的头上都是蜘蛛网,还被灰尘迷了眼,差点被呛到,他走了出去,呼了好几口气。
在他眼前是一间老屋子,也就是香火屋。
季家有好三处屋子,早些年季爷爷还在的时候,就帮季二叔还有季小叔一起盖新屋子,出钱出力。
而季父早就欠债逃之夭夭,季家人自然也不管他,大家都住了新房子,又因季父是老大,就继承这间香火屋,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香火屋盖了五六十年,房顶上的木桩也被虫蛀得摇摇欲坠,门槛和窗户还有门都是木头,也被虫蛀得有坑坑洼洼。
他如果不回来,这间屋子也不会有人来,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尘,晚上就要供奉祖宗了,季奶奶让他赶紧打扫。
她怕他打扫不完,也来帮忙,不过更多的是在催促他。
大儿子欠债逃了,留下的儿子也没出息,就读了个初中,二儿子娶了个老师,小儿子会点手艺活。
季二叔生了个儿子,今年上初三,据说成绩也不错。季小叔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大二,儿子今年升高中。
全家只有他是学渣和混混,没爹没娘,时不时接受别人可怜的目光。
好在他不要脸又乐观,没心没肺,一路忙活着打扫,还和几人打招呼,又把供奉祖宗的桌子搬出来擦干净。
季二婶前两年用教师名额在市区拿了套房,装修后一家人就去市区住了,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供奉祖宗要煮这一大桌子菜,堂弟堂妹都是读书人,自然不会动手,个个都戴着眼镜,和季淮格格不入,他忙前忙后,和季奶奶一起炒了十二盘菜,端去了香火屋,摆在桌上。
摆好后,季二叔要来倒酒点香,季淮却比他快一步,已经上手了。
他拿着打火机,点了蜡烛点了香,又给祖宗倒上酒。季二叔和季小叔看着香火屋被腐朽了不少的木梁,还来一句:“以前的木头就是好啊,都是好木,这房子,顶了几十年没什么问题,还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