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什么学历和本事,胆子还小,无依无靠,这一行最保险。
他们也顺利在同一家大排档工作,他在厨房帮忙,当一名传菜员,她在外场当服务员,只是家乡不比大城市,此时是2010年,工资普遍不高。
他一个月一千六,她一个月一千五,和大城市远远不能比,还苦哈哈的。
以前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帮忙,看的都是大都市夜景,现在对着脏兮兮的厨房,事情多又工资低,苍蝇满天飞,他不太爽,所以一个星期前跟厨师长发生争执,然后被辞掉了。
他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转身而去的背影都非常潇洒干脆。
程云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买了炸鸡锁骨,还有一碗砂锅米线。”
“买了多少钱的?”季淮漫不经心接着问,视线盯着已经发裂的镜子,欣赏着自己杀马特的长头发,又用手撩了撩眼前的刘海,更像个混混了,依照这个年代的审美,真的帅炸天。
“七块钱一斤,我买了五块,米钱是五块钱,怕你不够吃,多加了一块钱的粉。”程云瑜回他。
季淮从洗手间走出来,她已经把米线的碗打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着米线,放在有些变形的纸盒里,米线上飘着一层辣椒油和一点葱花。
大排档餐馆也安排了寝室,不过是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所以他们不住。以前在大城市租不起房,休息时会偷偷摸摸去住小旅馆,现在回到家乡,四百五能租一个小房子,有小小的洗手间,有了小床,虽然很简陋,但比开房省钱。
两人吃饭的地方,是一张学生用来放在床上写作业的小桌子,小桌子是半米长的木板,能折叠,他们在地摊上买来的,讲价后只需要二十一块。
程云瑜也进去洗手间洗了手,坐在地上,用手捏起一块鸡锁骨正在吃,她放了很多辣椒,一边吃一边吸气。
她还伸手一掏,拿出了一小把啤酒盖,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盖,将它们全部放在桌子边角。
“这个是什么?”季淮盯着其中的一个白色塑料盖,好奇问。
“那是酸奶的盖子。”程云瑜说着咬了口鸡锁骨,笑着说,“我今天运气超级好,来了一桌人,他们点了好几瓶啤酒,还点了一大瓶酸奶,组长说,这个酸奶盖能换五块钱。”
商家为了让她们推销自己的啤酒,就会给回扣,一个啤酒盖一块钱,酸奶也会给钱,比较贵的是红酒和白酒,但客人一般自己带,很少在店里买。
“一二三四五……”程云瑜清点着啤酒盖,眼底又亮了亮,“一共是九个,九块加上五块,十四块。”
季淮并没有理会,他是传菜员兼后厨小工,没什么回扣。他把手中的筷子往米线里一捞,低头张开嘴,嗦了一大口米粉。
米粉又烫又辣,辣椒的辣味稍稍掩盖了布满鸡精和香精的汤汁,他勉强能下肚,又嗦了第二口,纸盒里的米粉瞬间没了一半,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说:“才这么点!”
“已经加了一块钱米粉了。”程云瑜看了看他,挑了一块有肉的鸡锁骨递给他,“你一天都没吃饭,肯定不够吃,多吃这个。”
季淮接过来,咬了一口,面粉酥脆,鸡肉干涩,咸又辣,他又张嘴咬了一口,啃干净了一块,又接着伸手去拿。
程云瑜被辣到了,拿起一个塑料勺子,放在他前面的米粉汤里舀了口汤喝。勺子的质量可真差,还没喝两下就被烫软了。
季淮又吃完一块鸡锁骨,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娃娃脸,抬起手,捏上她的脸蛋,不轻不重扯了扯,她的脸微微变形,拧了眉:“疼~~”
他也没停住,故意说:“别吃了,我都不够吃了。”
“他们家的米粉好吃耶,汤真好喝,很鲜美。”程云瑜还想伸手去拿他的筷子,想要吃口米粉。
季淮没给她,还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鲜美?一大勺鸡精下去,这就鲜了?”
他们上职高学的是厨师,实际上会的连皮毛都不算,啥都不会,他一天到晚睡大觉,被派去实习,就是在自助餐厅给客人烫面。
“给我吃一口。”程云瑜拖着尾音,都有些委屈巴巴,又被他扯着脸蛋,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不给。”他忍着笑拒绝得干脆。
“我给你买的。”她提高声调,“给我吃一口!”
季淮:“不给。”
她气呼呼,将他的手拉开,伸手要去拍打他,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两人一阵闹,笑声不断传来,租房的隔音差,墙面被隔壁的租户猛砸,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程云瑜顿时不敢再闹,反倒是季淮,他脾气爆,顿时沉了脸,起身还要敲回去,被她硬生生阻止。
“怕什么?我能揍死他!”季淮冷哼,随后又看向她,“你跟他们说走人了吗?什么时候走?”
他不在那里工作了,还是被赶走,她当然也不能在。
“走了就没工作了,还没找到工作,我们又没有很多钱,要不,等找到工作再辞职吧?”她说得小心翼翼。
季淮当下就不悦,发了脾气:“你还能待下去?没工作会死啊?大不了不干,让他们找人去,求你都别干!”
气死他了,要给大排档的经理一个教训,让他们找不到服务员。
程云瑜:“可是……得批准才能拿到扣押的工资,不然那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得找到人才能批准。”
“那就不要那半个月的工资。”他说得非常年少轻狂,“钱算什么?以后能挣更多钱!我从不把钱当回事。”
年轻就是资本,若是有人告诉此时的他,以后他能成为世界首富,他肯定也相信,并且有蜜汁自信。
程云瑜知道他在生气,越说越小声:“好几百呢,两个月房租。”
“那又怎么样?”季淮不屑,还沉着脸看向她,“我不在那里了,那些老头说不定会对你动手动脚,到时候你怎么办?别干了!”
他说的这事是真的,在他离职后,程云瑜被安排去服务包厢里的客人,几个大老爷们关着门,借着酒劲,对她一阵欺负。
她吓哭后引起别的客人注意,经理和领班也赶来,对方以喝醉酒搪塞过去,领班也没当一回事,只是让程云瑜别在意。
这件事虽说没在身体上造成什么伤害,但是精神层面上她还是受到极大打击。
“不会吧?”她说得迟疑。
“不信算了,被欺负就不要你了。”季淮起身,不再和她说话,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准备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