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兰擎忽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黎清宁的影子,看来真的是亲生父女,眉宇之间都是那么的相似,即使痛得再厉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嘴唇抿得更紧,把所有的一切都掩藏起来。
黎清宁和封迟紧紧地握住病床的边缘,随着医生和护士的脚步,推着那个移动病床缓缓地走着,移动病床在走廊里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而何嘉文却走到沈星辰的病床前,跟前面那个移动病床相比,他的身边显得有些落寞,只有几个护士和主刀医生跟在周围,仿佛被遗忘了一样。
何嘉文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随着她缓缓地走着,但是眼里却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经过走廊的那扇窗户的时候,淡红色的霞光将病床上依旧昏迷的沈星辰笼罩起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一片柔和。
此刻看着她的这种感觉那么的熟悉,似曾相识,他想,或许他和沈星辰都是同一类人,他们存在着,只不过是为了迎合那些,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的需要,他们活得,从来都身不由己。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前方一行人的身上。他们正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封逸飞,根本已经忘却了这个,刚刚摘下一颗肝的女人。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向他全身的每个角落,他伸出手,忽然想要抚过沈星辰苍白的脸颊,但是却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寒冷,超越了死亡所带来的那一种。
直到这两张移动病床全部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之后,他们才停下了跟随的脚步,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的情景。
两个人身上都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在昏迷中沉睡着,透明的液体通过橡胶软管一滴一滴地流进两个人的身体,心电图监护器屏幕上的曲线及其有规律地跳动着。
手术还算顺利,只要渡过这段危险期,一切就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手术的第二天,沈星辰在寂静的重症监护室里,睫毛轻微地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就像是重生了一般,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明晰。
她转过头,看到何嘉文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眼神,嘴角散发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一股巨大的疲倦感向她袭来,她又忍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过了一夜,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状况,便转入了加护病房。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黎清宁和封迟过得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冬天好像终于要过去了,那个苍白而寒冷,总是把人呼出来的气变成一道白烟的季节,终于要过去了。城市上空总是不时划过一两道惊雷,越来越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堆积过来,覆盖着他们头顶的天空。
封逸飞的状况看起来一点好转都没有,三天过去了,他没有清醒过来,心跳检测仪上的曲线,一天比一天更加微弱。
黎清宁和封迟虽然万分揪心,但却也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带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他,却没办法走近,亲自呼唤他醒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又消瘦了几分,整个人看不出一丝血色,他的呼吸很慢,很慢,就像是橡胶软管里缓缓滴落的液体一样,胸口持续地起伏着,眉毛轻轻皱在一起,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经历着些什么。
这个被这场病痛折磨得苍老了十几岁的男人,仿佛停留在了一个他们都去不了的世界,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或者,是不被死亡的黑洞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