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还傻乎乎地告诉他,以后不用带小板凳,再有类似的情况,完全可以和她换个位置。
苏凛的态度却是,我就不。还顺带着调戏了一句,你下次还想和我前后座?
她承认,男生说得大致上没错,自己还真的有点小肚鸡肠地记恨一阵子,不过不是因为他挡住了她的视线,而是因为这几句对她来说,有点轻浮的话。
“小荷花,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一遍,当时你和老师主动调位置,是因为讨厌我吗?”
“不讨厌。‘”
怎么会是讨厌?
实际上,程清池就没有什么很讨厌的人,更加不会去讨厌苏凛。她只不过是有些困扰,困扰一些花季少女时常烦恼的事。她起先一直没有意识到,总觉得是他先莫名其妙的,后知后觉才明白——原是心中的池水被一个叫苏凛的男生所搅动,她怕了,怯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不是有点糟糕。
所以程清池才选择了调换位置,选择了逃避。
她应该要好好学习,而不是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更何况,苏凛那样受人欢迎,偶尔对她特别一次,兴许只是她眼里的,也不过是自认为的与众不同罢了。
他牵着她的手去体育馆的天台,给她一个更宽阔的视野去看他比赛,又送给她一个娃娃,那个娃娃她一直都好好地收在柜子里。
可兴许,他也这样对过另外一个女生。
但他问她,讨厌他吗?
不讨厌,一点都不。
“不讨厌我吗?”苏凛继续踩着脚踏车,勾起姣好的唇角笑了笑,“真的吗?”
“真的。”
“那——“”车轮本是飞速地碾过地面,却在这个关头戛然而止,苏凛忽然停下,刹住车,一只脚抵在柏油马路上,发出粗糙的摩擦之声,他的鞋带和衣服一样,都松松垮垮的,迎着风肆意飘动。
程清池的重心有些不稳,她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是要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吗?她攥着衣服,直到衣服被汗水浸得湿润。
沉默,又是沉默,一秒钟过去,又是一秒钟过去。
少年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愈发修长挺拔,投射到地面上,如湖泊里的波纹一般,不动声色地静默摇曳。
“那么,你喜欢我吗?”
苏凛问她,你喜欢我吗?一字一顿,满是真诚,满是对寻求一个答案的期翼,一个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程清池的手微微一松,手心里,满是汗渍,她不知道,她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发现我喜欢你,而且是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大概就是见到这个名字开始,大概就是你把花名册从我的手里拿过去开始,大概就是因为——”
男生顿了一顿,目光紧锁住她低低的侧颜,“那个勾不只是打在了花名册上,也打在了我的心上。”
程清池的身体顿了顿。
花名册,勾,心上。
这句话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放大着,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以一种强有力的劲,重重地垂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紧张,不安,两只手无处摆放,只能不停地揪着衣服,再揪着车后座的铁杆,来来回回,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程清池涨红了脸,心也跟着乱跳个不停,甚至想闭上眼,可眼皮也是在跳动着的,没有用。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嗓子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她说不出,或者是,她本想说的,可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将那些只言片语,全都忘了个干净。
苏凛看着她,耐性和焦灼并不矛盾,他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却能够接受她的深思熟虑。
程清池的脸皮本来就很薄,现在更是如同脸上的血管爆裂开来,满是绯红之色。
有个男生,对她说了好多好多动听的话,也对她做了好多好多动人的事。
这个男生,现在就坐在她的前面,载着她回家。
他告诉她,他喜欢她,那个勾,打在了他的心上。
十七岁的年纪,如花儿一般灿烂美好,对于异性之间那层若即若离的薄壁,隐隐约约地算是明白的,可又懵懵懂懂,谁先开口,谁先按耐不住,谁先越过了那道界限,是谁先打翻了谁心里原本平静的水花?
全都不得而知,一切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