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溶起床后去楼顶收回了晾着的衣服。这里有公用的洗衣机,每个旅客都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当然没有酒店送洗服务。昨晚他第一次动手搓洗衣物,还是在顶着高反的不适症状下,不由诸多感触。
幸而吃饱喝足,又睡了一晚后,今早起来已经神清气爽。
屋里的光线很足,窗帘拉开,高原的阳光倾泻而入,从敞开的窗户望过去,还可以隐约见到布达拉宫的轮廓,白墙红瓦蓝天。窗户外,便是一副天成的风景,着色一流,绝佳的油画。
萧溶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手肘撑着额头,望着窗外的盛景。
慢慢的,他下了决定。
萧溶坐到素问对面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意见。只是也没有摘下墨镜向他问好。
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那一碗藏面,一笼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没人说话,但气氛出奇的和谐融洽。
萧溶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用沸点八十度煮熟的面条,很直接的问她:“晚上老方请客去泡吧,你去不去?”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萧少,第一次,用这么诚恳的语气,跟人搭讪。
当然,除了诚恳之外,还有点老套。以前的他,可不屑这样。
拉萨的阳光凛冽而绚烂,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真实过。
素问从墨镜后头窥了他一眼,咳了声,叫:“老板,埋单。”
萧溶先站起来,说:“我去。”然后又说:“昨晚你请我,这顿我请你了。”
萧溶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现金,然后把钱包顺手放在桌上,起身去付账。
素问没有拦他。她有点弄不懂萧溶此行来到拉萨的目的。
她以为他是冲着陆铮来的,可这些天他的确如自己所说,除了旅游以外,没做任何其他的事。像个真正的游客。
有一队旅行团的人从店里离开,声势浩大,说说笑笑,经过时撞开了几张桌子。萧溶的钱包落在地上。
她弯腰帮他捡起,钱包仰面向上,她信手翻开。
钱夹里侧,有一张女人的照片,对于萧溶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这不奇怪。周沫曾说过,每个浪子回头前,心中都藏着一个最纯真完美的天使。她挺好奇的,萧溶这种男人,心中的天使是啥样。
没想到是她认识的人……萧媛。
哥哥把妹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也不是多么奇怪,但前提是萧家兄妹俩的感情一向不怎么好。
素问一言不发的把钱包放在桌上,然后,她安静的喝着茶,脸色很沉,了无波动。
晚上老方带他们去的酒吧果然离大昭寺不远,穿过黑洞洞的小巷子,走过两家尚在营业的甜茶馆,终于看到了酒吧的霓虹招牌。
酒吧不大,小小的店面,外面除了一个招牌,什么都没有。
走进去,除了音乐,听不到什么喧闹声——这与他们熟知的酒吧是不同的,印象中三里屯的酒吧,都是大声的摇滚,疯狂的扭动。
老方朝吧台的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指指素问和萧溶:“这两个北京来的,新朋友。”
“小两口的这个季节不都去三亚度蜜月吗?”吧台老板是一个带着毛线帽子的年轻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看着特别可亲可爱。
素问终于开腔撇清:“不是,我们俩不是一路的。”
老方大咧咧道:“都是一个地方的,不认识现在也熟了。俗话说得好,五湖四海一家亲嘛。”
同来的伙伴催他们:“好了,听歌,喝酒,废话不说。老光今天有特别节目。”
老光是老板的绰号。他摘了头上毛线帽子,是个光头。
大家在酒吧里面一个不大的卡座坐定,两排橘红色的沙发,大概能坐下十人。
老方带头举起杯子,大家一起碰杯,十来个人都是仰脖,一口喝尽。
素问已经转过身,好奇的面向吧台。吧台前有一个小小的高脚椅,便是舞台了。
老板光头坐了上去,调了调弦,然后对着话筒,闭起眼,吉他轻叩,他深情的唱到: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出生,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遇见你,
我爱这世界,因为我爱你,
我爱这世界,因为你爱我。”
吉他声悠扬,光头的声音有种好听的磁性,与他的形象及不相符,竟是出奇的沧桑醇厚,动人心魄。
萧溶听着听着,刚才喝得太猛,酒意上涌,头有点发晕。
聂素问听得专注,嘴唇微抿,眼睛都不眨,只是偶尔,会有睫毛在轻轻颤动。
那颤动,纤毫可见。
一瞬间,萧溶有种奇怪的重生感觉。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遇见你。
*
那天回去后,萧溶就一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半夜里坐起来,用手机的光照着,翻遍从旅店拿来的周边游玩信息。
老方说,最近有车可以去林芝看桃花。
他穿着拖鞋起身,像个明天要去春游的小孩一样,开始一样样检点背包,行李,恨不得下一秒天就亮了。
早晨起来,大伙都坐在楼下喝油酥茶,啃包子,萧溶把想去林芝看桃花的愿望告诉老方,大家都很赞成。只不过最近天气不稳定,时不时还会有风雪。每年去林芝的公路上,总有一两辆不幸的客车被雪崩阻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