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着莫凌开口的陈甯,久久听不到声响,却感受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便睁开了剪水双瞳,波光流转里头,有无尽的媚惑。
“把它签了。”
莫凌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只留薄情给女子。
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和纸张,陈甯躺着便看到了那刺眼的几字。
不知是不是袭来了一阵冷风,陈甯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原本舒展的皮肉一下收紧。
知道这次蜜月是“行刑前最后一顿大鱼大肉”,却不曾想,“酒肉还没咽下”,“刀刃就落了下来”,猝不及防。
眼睛有些发涩,鼻子有些发酸,陈甯将眼皮使劲撑大,好像这样泪水就不会流了出来。
多么的讽刺,刚才还“憧憬”着儿女双全的日子,现在就要分道扬镳。
世界上哪来的永恒,永恒只不过是为了放大悲哀而论罢了。
莫凌迎风而立,身姿挺拔冷漠。
空气凝固了,稀薄得让人窒息。静,静得可怕,陈甯清晰地听到了鸟声、风声、砧板炖肉的声音,可是,突然又什么也听不到,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
“如果我说不签,你会不会拿我家人威胁我。”
陈甯还是扛不住这悲凉气氛,率先开了口,不待莫凌开口,她疾笔签下了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好了。”何必多此一问呢,他的决定永远不容置疑。
陈甯坐了起来,捋了捋头发,优雅地站起来,然后从莫凌挺拔的后背将纸笔递了过去。
夕阳西下,晚霞从绚烂的金黄色渐渐变成沉淀的深蓝色。然后又慢慢褪去,剩下了天边如血般的一抹红霞,和周边一片暗沉。
远处柔软的柳枝在霞光里摇摆,湖面波光粼粼,不时有一两尾鱼泼刺一声跳出水面……
景致极美,可惜人心却负了它。
莫凌扬着剑眉星目眺望远处山峦,身影有些孤寂,但更多的是冷漠,如踱上了一层冰霜。
陈甯见莫凌既不回头看她,也不伸手接东西,便把东西搁在尚存一丝温度的真皮座椅上,翩然离去,在莫凌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晶莹剔透的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携着哀伤与那点心动,划过陈甯美丽绝伦的脸颊,掉在了干燥的地板上,很快渗了进去,只留一个微不可见的痕迹。
或许莫凌不曾想到,他的这决绝的“一刀”,斩灭的不止是他们之间的那层关系,还是陈甯稍有些悸动的心。
从此天南海阔,莫凌于她而言,再没有了特殊意义可言。
他双眸依然光点闪闪,美不胜收。仇恨永恒,哀伤转瞬即逝。
一阵风吹来,黑色水性笔颤了颤滚动起来,纸也吹到了地上,飘着飘着到了墙角里,堵得无处可逃,无力挣扎着,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
推着行李离开那片刺眼的小区,陈甯最后一丝力气已经被抽光。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地像被一个黑色的大罩覆盖着,严严实实,不流一丝缝隙。
陈甯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满心空荡荡,她无力地端坐在路边,终究克制不住,将头埋进并排的两腿上无声的抽泣着,身子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泪水流了三十分钟后,她霍然起身,用手背抹去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