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大,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周泠霜的伤势,这才回过头说道:“赶紧准备热水、剪刀和布巾,这位姑娘肩上的箭必须马上拔除。”
焦急候在一旁的雅兮连连应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即墨寒想到大夫马上要替她拔箭了,他一个男子留在这儿多有不便,于是打算回避一下。趴在床上的周泠霜见即墨寒要走,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委屈地央求道:“王爷,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此时的周泠霜少了一分平日的矜持,多了一分女儿家的柔弱。她美丽的脸庞宛如沾着晨露的月季,
水雾朦胧的眼睛满是恐惧和期盼,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可即墨寒却只是淡淡地抽回了被她攥在手心里的衣袖,说道:“我就在门外。”
那大夫笑眯眯地安慰了一句:“姑娘,你不必害怕,老夫行医几十载,比你伤得更重的老夫都医过。你放心,很快就好。”
周泠霜心头一凉,可是连大夫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得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笑容:“好吧。”
苏府,望月阁。
苏浅汐独自一人徘徊在门口,忐忑不安地朝里张望着,她的手指头死死绞着帕子,时不时喃喃低语几句,一副为难的模样。
“哎?四小姐,您怎么不进屋呢?”从屋内出来的紫鸢正好碰上苏浅汐,不由诧异地问道:“小姐在里头呢,奴婢帮您通报一声?”
苏浅汐被突然出现的紫鸢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赶忙摆摆手,讪笑道:“不用不用,那个......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来看看。啊!我想起这个月铺子的帐还没算呢,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三姐!”
说罢,她就像是身后有恶鬼追杀一般慌不择路地跑出了院子,留下一脸惊讶的紫鸢愣愣地站在原地。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好奇怪啊......”紫鸢一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转身打算回屋子里去,却与从屋内走出来的苏皓月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姐,您没事吧?”紫鸢连忙扶住苏皓月,自责道:“奴婢一时没注意冲撞了小姐,奴婢该死!”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苏皓月温柔地笑笑,转而用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不过,你这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紫鸢便将刚才遇上苏浅汐的事与苏皓月说了,最后还加了一句:“四小姐说铺子的帐还没算所以赶着要回去,可是奴婢清清楚楚的记得,四小姐前天就已经把这个月的账本拿给小姐过目了,哪里还来的没算好的帐呢?”
苏皓月闻言,不由轻蹙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浅汐该不会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不敢与我说吧?”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走,咱们看看去。”
“是。”
说着,苏皓月便带着紫鸢来到了苏浅汐的院中。
“浅汐。”苏皓月走进寝殿,见苏浅汐正端坐在书案前,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苏浅汐一抬头,一看是苏皓月,竟然吓得手中的笔都掉了,工工整整的字迹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墨团。
苏皓月见苏浅汐这么大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浅汐,你这是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瞧你吓的。”苏皓月故作轻松地打趣。
“啊!不是......我只是,一时没拿稳......”苏浅汐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睛却不敢
看苏皓月,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案。
苏皓月见她还不肯跟自己坦白,不由沉下了眸光,开门见山地问道:“浅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啊!没有啊!”苏浅汐连忙矢口否认,她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三姐呢?绝无可能,是三姐你想多了。”
“浅汐,我又不傻,你就别再跟我打哑谜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苏皓月走到苏浅汐的对面坐下,犀利的眸光直勾勾地逼视着她。
苏浅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依旧嘴硬地不肯承认:“三姐,真的没事,你要我说什么呢?”
“你确定不说?”苏皓月勾起唇畔,坏笑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等我下次见了吴鹤鸣,定把你的那些小心思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他。”
“三姐!你不讲道理!”苏浅汐一听就急了,气呼呼地嘟着嘴抗议道。
“那你到底说不说?”
“我......”苏浅汐为难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认输了。
“好吧,我说,但是三姐你也要保证,我我我......我的那些事,你可得守口如瓶!”
“放心。”苏皓月说着,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唉......”苏浅汐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瞄了苏皓月一眼,这才说道:“这个消息,是咱们苏家绸缎铺的邵掌柜跟我说的,也不一定完全准确,反正三姐,你听了之后可不许生气啊!”
苏皓月一听,苏浅汐藏着掖着的事还真和自己相关,不由更加好奇地追问道:“知道啦!你快说呀!”
“前些时咱们绸缎铺的伙计去苏州进货,途经淮南县,便在县城里的一家客栈落脚。据他所说,那日,他正好在一楼和其他人一块儿用点心,却恰巧瞧见了王爷......而且,王爷当时怀里还抱着周尚书的千金周泠霜......”
苏皓月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了。
“王爷和周小姐似乎都负了伤,王爷还遣了客栈的杂役去请大夫来,应该是要为周小姐疗伤吧......后来,王爷就抱着周小姐直接进了客房,后面的事,绸缎铺的伙计也不知道了。”苏浅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微若蝇虫。
她原本以为苏皓月听了这个消息会生气,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可苏皓月最先考虑的却压根不是这些,听完苏浅汐了话,她猛地站起身,焦急地追问道:“王爷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王爷的伤应该没有大碍,关键是周小姐,咱们家的伙计说周小姐当时好像已经昏迷了,还中了箭。”
中箭?怎么会?
苏皓月抿着薄唇,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即墨寒此次前往淮南河沿岸的行动虽说是最高机密,但苏皓月也能猜着,肯定是冲着魏景华去的。为了让陛下放心,魏景华在离开京都时并没有带暗卫九菊随行。王爷奉陛下之命前去收编魏景华手中
的三千轻骑,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帮着魏景华对抗朝廷啊,魏景华的武功又不如即墨寒,即墨寒怎么会受伤呢?
最令苏皓月不解的是,周泠霜为什么要离开京都去淮南县?还这么巧地与即墨寒相遇了?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和即墨寒一同负了伤?
这也太巧了吧?
反常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