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拉缰绳,马车绝尘而去。
周泠霜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呛了一脸,她赶忙后退数步,掏出手绢捂住口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周泠霜心中不禁火冒三丈。
苏皓月,欺人太甚!
马车里,苏皓月没好气地从即墨寒的腿上移开,一屁股坐在旁边:“哼!”
即墨寒懵了:“嗯?”
他的王妃怎么又不高兴了?
“都怪你,瞧你给我惹得这些破烂事!”苏皓月双手抱胸,气呼呼地说道。
“什么?”
见他还是不得要领,苏皓月干脆挑明了:“要不是因为你,陆冰冰、周泠霜这些人怎么会视我如仇寇?女人的嫉妒心啊,真是可怕!”
“你是说周泠霜喜欢我?”即墨寒反问。
“难道不是吗?”
“不会吧。”即墨寒有些不太相信:“她从未表露过这意思。若真有,我绝不会容许她靠近我半步。”
苏皓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没错,周泠霜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即墨寒向来清冷,不近女色,为了能接近即墨寒,她不得不将自己对他的感情掩藏起来,甚至,连爱慕即墨寒已久的陆冰冰都没有发觉,还把她当成了同一战线上的姐妹。
只能说,她伪装的太好了,连即墨寒都毫无所察,所以他才不那么讨厌她吧。
但是苏皓月何等敏锐,再加上女子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周泠霜对即墨寒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或者友谊。
苏皓月心里犯着嘀咕,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山顶的一处庄子门口。
这里地处山巅,鲜有人迹,两旁满是参天的古木,偶能闻得栖息在树干上飞鸟的鸣叫。
原本泥泞的山间小道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轻轻一踩,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了车,苏皓月随意打量了一番庄子的景致,只见竹栅栏围成的院墙里有一座别致的小竹屋,屋前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庭院,花圃里还栽着星星点点缤纷的菊花,和山间独有的风光呼应着,充满了野趣。
“我喜欢这里。”苏皓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喜欢就常来。”即墨寒望向她,眸中满是深情。
“可是,不是说来赏枫叶的吗?枫树林都已经过了。”
“那里有什么可去的,洺仙山最美的枫叶其实在这里。”即墨寒故作神秘道,遂牵起苏皓月的手,带着她穿过院子,走到竹屋的背后。
映入眼前的美景直令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没想到这一处不起眼的小竹屋背后竟隐藏着一片绝美的枫树林。
放眼望去,枫林连绵不绝,宛如一片枫海,层林尽染,微风吹动时,树枝轻颤,枫叶簌簌作响,乍起一阵波澜。阳光落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温柔静谧了,仿佛不愿打扰如画的美景一般,秋日的暖阳穿透茂密的枫林轻轻泄下,在堆积着金色落叶的蜿蜒小道上投下了斑驳的印记。
苏皓月挣脱即墨寒的手,欢快地跑到一棵枫树下,左挑右选,拾起一片最合眼的枫叶,轻轻藏进手帕里,塞入怀中。
“留它做什么用?”即墨寒问道。
“制书签。”苏皓月回过头,笑答。
“我也要。”即墨寒理直气壮。
苏皓月心情好,二话不说就应承了:“那你自己挑一片枫叶。”
“不,你帮我挑。”
“”
他们二人在枫林中并肩漫步着,裙摆飞扬,好似画中仙。
苏皓月感觉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一时兴起,便问道:“王爷,有酒吗?”
“有。”即墨寒朝留在竹屋旁的禹庚招招手:“摆酒。”
禹庚抱拳退下,很快就从屋里搬来了一张小几和两坛美酒,放在枫树下。
即墨寒和苏皓月背靠树干席地而坐,桌上有几碟精美的小菜和两盏琉璃夜光杯。
“准备的真周到。”苏皓月笑着说,举起杯子放在鼻间轻轻一嗅:“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恰如其分。”
轻轻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葡萄酒味甜,很好入口,苏皓月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就有些醉眼微醺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好酒?”即墨寒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偏过头,看着苏皓月变成粉色的脸蛋,不由好笑。
苏皓月晃了晃脑袋,咬文嚼字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与其做那寂寞的贤人,不如做放浪形骸之外的饮者。人生在世,只此一遭,何必委屈自己呢?”
“那你倒说说看,怎么样的人生才叫不委屈呢?”
苏皓月又是满饮一杯,擦擦嘴角,凭空生出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豪气。
“快意恩仇,管什么身前身后名。常人尚且不论,单说那些被后人传颂的贤后贤妃,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快乐的?换作我,倒真真羡慕褒姒,虽周幽王为她烽火戏诸侯,失了天下,以致她被后人唾骂是红颜祸水,但对女子而言,能有一个愿为她倾尽江山,只为博她一笑的夫君,难道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吕雉在刘邦最潦倒的时候嫁给了他,陪伴他度过了多少兵荒马乱的岁月,在颠沛流离的战乱中几次险些丧命。可等刘邦登上帝位之后呢,扔下糟糠之妻,把一腔柔情全给了年轻貌美的戚姬。戚姬恃宠而骄,对吕雉百般不敬。刘邦死后,吕雉为了报复惩罚她,便将她做成人彘,却遭至数百年间不断的骂名。可凭什么?吕雉为刘邦的帝业熬白了头发,做尽了恶事,刘邦忌惮大将韩信,也是吕雉设计除掉了他。可人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吕雉心狠手辣,却看不到她身为人妻为丈夫付出的点点滴滴。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忍受嫔妃的欺凌,甚至连还手都不被允许?”
说着说着,苏皓月仿佛是在替吕雉鸣不平,又或许是想替前世的自己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