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没错,可是他为官多年,又得了五殿下的器重,在朝中很是吃香呢。”
“再有权势又能如何?总不能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吧?”
“就是!我也支持换考官!那些个读书人苦读数年,要是碰上个糊涂考官乱改乱判,不就冤死了吗?”
“没错!支持换考官!换成秦大人,也是礼部侍郎,我觉得就很合适!”
“是极是极!”
“”
第116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日,苏皓月正专心致志地在房中为《竹影文集》的首刊出版做最后的准备,就听见砰地一声,房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了。
苏皓月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苏智,只见他的面颊因为激动而泛出了微红,两鬓也有些凌乱。他丝毫没有理会旁边紫鸢诧异的神情,一进屋,第一句话就是:“成了!”
苏皓月立刻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会试考官一事?”
“正是!今日早朝,陛下亲自宣布,由秦大人担任今年会试主考官。”苏智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皓月,脚步快了些,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坐在苏皓月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才继续说道:“最近京都满大街都是要求撤换考官的血书,甚至惊动了陛下,考试在即,陛下也不想为了考官人选之事再起风波,影响到国考,为了息事宁人,只得顺应民意换掉了大伯。”
苏皓月颔首,问道:“陛下没再说什么了吗?”
苏智仔细想了想,回答她说:“陛下特意安慰了大伯一番,只说今年是因为大哥也要参考,才替换了人选,与旁的都无关,下次会试还是由大伯担任主考。”
“这,不过是些场面话。”苏皓月笑着说:“大伯是聪明人,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是啊,大伯在外头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下朝后我瞧他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可怕,想来是很看重主考官之位的。皓月,我觉得大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肯定会有所行动。”苏智欣喜地神情有些收敛了,他不无担忧地问道:“我们要不要早做准备?”
苏皓月却神秘地一抿唇,摇摇头:“不必,且看他怎么应对吧。”
苏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为了这次能将苏镇山拉下马,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金钱心血耗费无数不说,为了计划的隐秘,他甚至还假扮成下人混入马府。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他绝不允许苏镇山再有翻盘的机会。
“皓月,你说大伯对主考之位如此执着,会不会为了保住权利,干脆让大哥放弃今年的会试?”苏智很紧张地问道。
苏皓月却淡然地笑道:“绝无可能。先不说大哥也不会甘心任由大伯摆布,就算今年不参加,也总有参加的时候。陛下的那番场面话不光是为了顾全大伯的颜面,更重要的是为了暗示他,只要大哥参加考试,大伯就不可能是考官人选。大伯总不能以大哥终生的前途做赌注,一辈子让大哥都止步在国子监吧?”
听苏皓月这样一分析,苏智的心中也觉得轻快了许多。他赞同地点点头:“没错,看来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了。哈哈。也不枉费我这么长时间里四处奔走,腿都跑细了一圈。”
苏皓月看着苏智颇有几分自得地模样,只能在心中暗暗苦笑,这位二哥人虽然伶俐,但是毕竟为官时间尚短,眼界还是不够开阔,所以她打定主意趁此机会提点提点他。
“二哥,我让你辛苦这么久,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大伯栽这个小跟头,还有更深一层的寓意,你只怕没有领会到。”
苏智一怔,却不明白苏皓月的意思。
“还有什么目的吗?”
“自然。你有没有认真分析我给你勾选出来的名单?对于这次计划中你的同盟者,你有什么看法吗?”
苏智偏头仔细思考了一会,两条剑眉拧在了一起,薄唇紧紧抿着,脑海中将苏皓月指定的这些人重新过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为我挑选了这一批人。哈哈,我不得不说一句,三妹你眼光太精准了!”苏智一拍桌子,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一无强大的背景,二无阵营的依仗,却又有满腔热血,希望能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事业来。他们投靠无门,又因官职低微不被人重视,连中立党他们都挤不进去,所以这次弹劾大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在朝中立足的契机。”
苏皓月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像他们这样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寒门学子,一向被其他世家大族排挤,他们想要壮大,必须得到像二哥你这样拥有高贵身份的官员的支持。所以你一旦加入,他们自然群起而响应,听候你的号令。”
“虽然这群人在清贵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但是当他们团结在一起时,也会迸发可怕的力量。二哥你这次利用弹劾大伯的机会与他们打成一片,成为他们的领导者,今后你再想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人为你冲锋陷阵,不是很好吗?”
苏皓月的话仿佛是一团火光,点亮了苏智心中久违的激情。他越听越兴奋,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三妹,你果然是深谋远虑,寻常的聪明人只能看到三步之遥,可你早已将后面十步会发生的事情都掌握在了手中,这般才智,真是令愚兄佩服!”苏智看着苏皓月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欣赏,而是掺杂着深深的崇拜,仿佛是高山仰止的感觉。
苏皓月并没有因为苏智的话而沾沾自喜,她只是淡淡说道:“对了,二哥,你要提醒他们,这次的行动到这里就已经成功了,如果后事再有变故,也让他们不必气馁。要牢记,你们的目的并不是将大伯拉下马,而是逐渐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朝堂上崭露头角,而你们已经做到了。”
苏智听她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对,赶紧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吗?怎么瞧你现在的意思是预测事情会有变啊?”
“我刚才只说大哥一定会如期参加考试,而大伯想要重揽大权,并不是只有牺牲儿子一条路可走啊。人站在高处久了,看到的东西也就多了。大伯在朝中苦心经营数年,又怎会没有一点应对之法呢?”苏皓月倒像是很看得开:“二哥你不必执着于此事的结果,即使事情并不像我们料想的那样,要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最后几个字,苏皓月说得很慢。说罢,还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苏智想了半天,也没有参透苏皓月的用意,也只好作罢。
不过他对苏皓月的计划一向是深信不疑的,既然她都说不必担心,那自己也没必要杞人忧天了。
皓月说得对,能够将这一批寒门势力收入麾下,才是此次行动中最大的收获。
京都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苏睿和苏镇山正对坐在一间隐蔽的包房中。
苏镇山面色凝重,不断地用汗巾擦拭着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坐在他对面的苏睿却明显轻松多了,他一面给苏镇山斟茶,一面笑着宽慰道:“父亲,您不必这么紧张,我和钱宣也打过几次交道了,算是半个熟人。”
苏镇山却没有搭话。钱宣一个后生,见他,自己自然不会紧张。但是与钱宣在酒馆中秘密见面,这其中的深意,和被人知道可能带来的后果,却不得不让他对这次的会面万分警惕。
过了一会,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只见一个年轻公子阔步走来,面上还挂着虚假的笑容。
“让苏大人和苏公子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
他一边客套着,一边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去外边守着,任谁也不能放进来。”
“是。”四名随从抱拳,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
苏智站起身,给钱宣让座:“无妨,钱公子太客气了,快坐吧。”
钱宣顺势坐下,打量了一下苏镇山阴郁的表情,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更热情了:“苏大人,可用了膳?这家店面虽小,但他们家的东坡肉乃是一绝,苏大人可有兴趣品尝一二?”
苏镇山却依旧是板着脸,沉声拒绝了:“钱公子不必客气了。今日老夫本是不想来,可犬子三番两次劝说,钱公子你又是三殿下的人,老夫也不敢得罪了三殿下,这才应邀前来,钱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说了吧。”
钱宣被苏镇山冷言冷语一怼,心里头也有些火气,不住地暗骂苏镇山假清高,明明来都来了,还非要装腔作势。但是一想到三殿下的大计,他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愤怒的情绪,继续赔笑道:“苏大人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