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是在长辈和外人面前,郁湾和凌乐安都懒得装平时那副虚伪的样子,她难以置信地皱眉头,问:“你才回去了几天……就被灌了迷魂汤了?”
凌乐安对她的说法有点不高兴,烦躁地说:“什么叫被灌了迷魂汤……?你根本不了解井以。”
郁湾从小到大就是这副刻薄的性子,公和泽不知道被她毒舌过多少次了,但是郁湾和凌乐安能吵起来还真是少见,毕竟他们俩眼光相似,不管是做事还是看人,一向会站在相同的立场上。
郁湾看着他这副护短的样子,心想现在和人家一点关系都还没有呢,就这么护着了,要是真在一起了,指不定多腻歪呢。
她设想了一下那种情景,冷漠地翻了个白眼。
公和泽一如既往在两个祖宗之间打圆场,他问凌乐安:“那你是要追小以妹妹吗……?”
凌乐安沉默片刻,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现在还不合适。”
公和泽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以我的恋爱经验来看,乐安,你真的喜欢的话,还是直接追人比较好,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凌乐安蹙起眉头,沉沉的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公和泽对他俩悠悠地讲:“你们俩还记得咱们上幼儿园的时候,班里有两个小孩吗?就是那个林诗语和单河。”
凌乐安点了下头,郁湾也看过来。
公和泽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个幼儿园的同学聚会吗,你俩都没去,我去了……”
郁湾打断他的话,嫌弃又不解地说:“幼儿园还有同学聚会?聊什么啊,看看谁以前尿裤子最多吗?”
公和泽摇了摇头,继续讲下去,“然后就聊起以前的事嘛……当时林诗语和单河不是过家家似的在谈恋爱吗,咱们班同学还都起哄,就连单河的爸爸都知道,当时单叔叔还管林诗语叫儿媳妇。”
郁湾来了点兴趣,她好像对这两个人也有点印象,但是最近几年好像没怎么见过他们。
公和泽语气逐渐沧桑,但还是把故事继续讲下去:“去年的时候,林诗语家出事了,她家破产了……”
“单河出手帮忙了?他俩在一起了?”郁湾摸着下巴问。
公和泽顿了一下说:“……下个月林诗语就要和单叔叔结婚了。”
凌乐安:……?
郁湾一脸愕然和怀疑,最后维持着一副心灵受创的表情问他:“你没事吧?”
“很狗血是吧?”公和泽深沉地点了一根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张请帖递给他俩,“这是他们让我转交给你们的请帖。”
凌乐安和郁湾:……
作者有话要说:
公和泽(撩头发)(叼玫瑰):“
郁湾(闪闪发光)(完美无瑕的笑容):“
第四十章
郁湾从他手上拿过请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给扔进了垃圾桶里,她翻了个白眼,冷漠地说:“晦气。”
公和泽又说:“这说明什么啊,爱情这东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别整虐恋情深那一套,就说追不追得了。”
凌乐安默然无语,半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追。”
郁湾脸上不再是冷漠疏离的神色,她没说话,玩味又诧异地挑了挑眉。
公和泽看上去比自己谈恋爱还要上心,他激动地把半截烟掐灭,捻了捻烟蒂,问:“郭子家里最近开了一个滑雪场,还没正式开业,前几天还喊我去找人暖暖场子……要不咱们邀请小以妹妹一起去玩一玩?”
凌乐安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敲打在沙发靠背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说:“阿以不怎么喜欢跟人交际来往,而且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出a市不太安全。”
郁湾和公和泽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复杂。
凌乐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井以的称呼有点过于亲近了,明明两个人的时候叫得心安理得,反而在别人面前有点别扭。
凌乐安咳嗽一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他用一只手撑着下半张脸,试图掩饰那股少年人的纯情和羞涩。
但是作用不大,公和泽看着凌乐安红透的耳根,心想没救了,这哪是喜欢……这tm是垂直坠入爱河了啊!
公和泽做梦都没想到还能看见凌乐安有这一天,他想着多多少少要给自己兄弟留点面子,所以只当没看见他那副纯情直男情窦初开的模样,继续分析下去:“乐安这张脸肯定是没有问题,你们俩之间应该是……缺少一个恰到好处的‘巧合’!”
他话说得很有把握,凌乐安想着公和泽从小到大谈过的不下一百场的恋爱,也觉得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所以表情逐渐严肃,正襟危坐听他继续说下去。
郁湾皱着眉头,侧首看了一眼他们俩煞有其事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凌乐安挺拔地坐在那里,他的侧脸看上去唇红齿白,每根发丝都妥贴地待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贵公子气息。从他们坐下聊天开始,不远处就一直有小姑娘目光含春地看向这里。
郁湾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就算单论外表,凌乐安长相也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
凌乐安小时候甚至经常会被错当成小姑娘,被家里两个哥哥当妹妹一样宠着溺爱着长大的。
到了青春期的时候,凌乐安就开始青竹一样往上窜,没用几年就比两个哥哥还高,都快窜到一米九了。
所以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把他错认成女孩子了,但是那股透着矜贵的漂亮却始终残留在他身上。
凌乐安那张俊朗的脸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摄人心魄,再加上教养良好,一直以来喜欢凌乐安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大部分都被凌家那两个有点弟控的哥哥和身边的郁湾挡回去,不过……郁湾心情复杂地想,凌乐安主动对别人动心倒还是第一次见。
公和泽和凌乐安已经聊到具体的追人方法了,公和泽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凌乐安能叫井以来参加聚会,他就有办法撮合他们俩。
凌乐安将信将疑:“确定吗?”
“当然。”公和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谈过这么多次了,国王游戏这招百试不爽。”
郁湾打断他们俩愈发投入的对话,她柳眉一拧,问:“乐安,井以知道你喜欢她这件事吗?”
凌乐安忽然沉默,片刻后说:“……现在还不知道。”
“……”郁湾语调不是很积极地说:“那你们俩刚才说的这么多,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
“谁说的,小湾你要是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公和泽在家也是大少爷脾气,被郁湾怼了这么多次实在有点忍不住了,语气稍冲地回了一句。
郁湾冷笑:“行啊,那你们就试试呗。”
“……”
凌乐安听着他俩吵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行了行了,”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只要方向正确,不管怎么走,都比站在原地好。”
***
跟老太太鸡同鸭讲了一个下午以后,井以终于弄清楚老太太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原因——她根本没听清井以在说什么。
井以叹了口气,她把老太太听力下降这件事给忘了。
不单单是井以记性好不好的问题,平时整个凌家根本没人跟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随着年龄增长,脾气越来越大,平时在凌家习惯了发号施令,一向不喜欢别人忤逆她。
所以老太太和凌家人的交流模式一直是单方面进行的,她想跟小辈说点什么时,才会像挑事似的跟人交流两句。另外其他人呢,则都习惯了顺着老太太,生怕再给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像是凌擎宇,就恨不得天天躲着老太太走。
凌父凌母偶尔会陪老太太说说话,但是得扯着嗓子喊,老太太才能听清楚。
井以看到好几次优雅稳重的韦太太把脸喊得通红,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老太太以“自己喜欢安静,听不见反而乐得清闲”为理由,不愿意接触助听器。她年轻时作为大户人家的闺中小姐,也是学过读书认字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些繁体字也忘得几乎干净,简体字老太太又不认识,于是用文字交流这条路也被堵死,想要跟老太太交流的话就只能依靠一边比划,一边大声喊话这种办法了。
种种原因下来,就更没有人愿意陪老太太说话了。
老太太看上去倒是习惯了,即使是和井以同处在一间房间里,她依旧会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
井以从老太太那个角度试着看过,除了几根光秃秃的树枝,什么也看不到。
***
在凌家待了几天之后,凌乐安主动邀请井以过几天和自己一起去参加朋友之间的聚会。
井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再过几天她就要开学了,下学期开始以后,和凌乐安见面估计会困难很多,所以井以干脆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聚会的时间在三天之后,在那之前,井以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跟老太太较劲这件事上,整个凌家时不时就能听见祖孙俩像是吵架一样的交流声。
老太太嫌她烦,井以笑嘻嘻地只当没听见,该来还是来。
偶尔也有什么井以不认识的大人物专程到凌家来探望老太太,一到这时候井以就默默退出去,装出那副内向腼腆的样子伪装自己。老太太一见她在外人面前摆出那副胆小害羞的笑容,总会嘴角抽动两下,后来还会故意拆穿井以。
其实井以挺高兴老太太愿意跟自己吵架这件事的,愿意说话总比一个人死气沉沉地枯坐着要好。
井以拿着水果刀熟练地给老太太削苹果,老太太的视线落在她手上,忽然开口问:“你是跟着……你那对养父养母长大的?”
“不是,”井以一边摇头一边大声说,“我是跟着我阿婆长大的。”
看到老太太脸上那副略带点不解的表情,井以笑了笑,又补充道:“阿婆就是奶奶的意思。”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久之后又闭上眼睛说:“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你好歹也是凌家的小姐,不需要亲自做这些琐事……真是,像什么样子。”
井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太太说的“琐事”是指削苹果,她对于老太太这些封建想法感到有些好笑,为了让她听见,对她大声喊道:“可是这是我自己想干的事啊。”
老太太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说:“你这是被他们家欺负惯了,他们知道你不是亲生的孩子,肯定没有好好对待你。”
井以有点无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
老太太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忽然又道:“你现在不跟你养父养母住在一起了吧?就算你养父是长辈,你这么大了,他也应该知道避嫌,跟自己女儿住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眼看老太太说着说着还生气起来,井以心想自己倒是也想亲眼看看井父井母长什么样子,但是十多年前他们俩就出事了,井以自从有记忆以来就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是是是……”井以安抚着老太太情绪,然后又故意按她的说法胡扯道:“其实按我们那儿的当地习俗,闺女一出生,当爹的就该离家出走,免得影响孩子清白,也省得被人指指点点……”
老太太听出来她是在说反话,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门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井以和老太太都看过去,是凌父站在那儿。
凌父本来是想来看看老太太,结果好巧不巧就听到了井以刚刚为了刺老太太一下,胡扯出来的话。
三个人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然后凌父忽然默默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
井以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她说的话到底多么容易让人误会,她下意识追出去,想对凌父说——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可是等她夺门而出的时候,早就已经看不到凌父沧桑的身影了。
井以捂住脸,本来跟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就不熟,这下子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尴尬的事了。
在井以看不到的地方,老太太倒是久违地露出了一个笑,但是井以回来之前,她又把笑容收了回去。
那个笑容稍纵即逝,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井以最终还是没有主动跟凌父解释这件事,好在凌父也没有真的离家出走。
只不过她几天以后听韦太太说,最近凌父晚上连觉也不睡了,经常失魂落魄又一脸愁容地站在阳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