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谢谢你了,多亏有你,否则我今天真是忙到头晕眼花,我这不现在才到家里头,正在找证件呢!”单静秋从房间走了出去,虚掩上了房门,冲着电话那头笑吟吟地便说。
“没事,没事。”身处医院走廊的小李豁达一笑,明明对面没人,还摆了摆手,活像是有人能看见一样,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狠狠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忙说,“对了单姐,看我这猪脑子,我和白大哥现在在这个市第一医院急诊科这边,然后钱我先给付了,你等下过来的路上千万别着急,这头没事!”
单静秋听了便也笑着回答:“成,多谢你了,我等等东西找到了带齐就过去,有你我肯定放心!”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单静秋直接到隔壁房间里头取了证件和钱,一把都塞在兜里头,等她再度推开女儿房间门的时候,白若雨依旧在那静静躺着,思前想后,单静秋还是又从商城里头买了个刚用在白正雄身上的道具,往女儿那便是一使用,只希望这受到了惊吓的孩子,先睡个好觉,便把家门锁好,直接离开。
从家中离开的单静秋心中早就做好了规划,她先是径直回到了自家店铺,和书店老板千感万谢后,便把店门口的大铁门直接拉下,又上了锁,上头贴了个东家有事的告示,便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市第一医院处理起白正雄住院的事情,小李和书店老板的大儿子帮了大忙,她到医院过后,只是交了钱给了证件做登记,便已经将事情处理完毕,待在白正雄身边,只等白正雄醒来。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是夏天,天黑得晚,可过了七点,这天就像一层一层地染了深蓝一样,逐步地黑了起来,医院外头的小店早就开着灯,各式各样的灯牌led也各自发散着自己的光芒。
白正雄眯了眯眼,然后渐渐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对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而妻子正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自己,他往旁边一扫,就在隔壁,还有个护士正在给人打针。
“正雄,你醒了呀!”单静秋一看到丈夫醒来,忙假意激动了起来,毕竟她知道,丈夫根本只是睡了五个小时,可这下总得好好配合,女儿还在家里头等着呢,由于他们是在低谷期病房宽裕的抢救室稍作休息、
单静秋一下便找到了前台正坐着输病例的护士,护士过来帮忙拆了针,在白正雄满脸茫然中观察了一下状况,点了点头确认没事,便通知两人白正雄已经可以离开,之后便继续去忙了。
“我怎么了?”白正雄很是不解,他明明记得,就在上一秒他好像才刚刚从车上卸货下来,然后呢?然后便是一阵晕眩和恍惚,再然后便是大脑一片空白,可如果说是身体不舒服,此刻的他,除了睡久了骨头都有点懒洋洋外,好像没有任何不对劲的症状呀?
“正雄,你都不知道你下午可把我吓坏了,如果不是咱们家隔壁几间店铺老板帮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呢?”单静秋一边扯着白正雄下病床,一边念叨着,白正雄虽然还有点刚睡醒的懵懂,可在家里一向很听妻子使唤的他,下意识地便已经默默蹲下把鞋套到了脚上,跟着妻子往外头走。
他一边往前走,另一边又忍不住问:“可是我,到底怎么了呢?我觉得我挺好的呀!”
单静秋白了他一眼,似乎心里头带着气便说:“你中暑啦!”
“我?”白正雄一听这话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以前也中暑过几回,这中暑醒来的不舒服劲他到现在都历历在目,可他现在能跑能跳,又满脑子清醒的状态怎么会是中暑呢?
单静秋一把拉着丈夫的手,步子迈得飞快,对方只得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对,就是你,你整整晕了五个小时,你都不知道这五个小时里头出了什么事!”她这下声音说得又快又急了起来。
五个小时?白正雄此时已经看到黑下去的天,他终于知道妻子说的话不是糊弄他,可妻子说的出事又是什么情况?他忙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我现在醒了,你得和我说我才能知道?”
单静秋做出又急又气的样子,还好这具身体估计自带点高血压,这么一急,脸一下通红到耳朵根了:“现在人多,我不好说,咱们得先回家,我回家了和你说!”
白正雄跟在妻子身后,脸色不断变换,妻子向来心大,哪怕当初店铺里头遭了贼也没说过什么,这次她反应这么大,一看就不是什么小事,要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越走越快了起来。
眼看家里头住着的小区已经在眼前,单静秋便迅速地使唤着丈夫:“你去那排小店铺里头找俩家速度快的,打包三份热饭热汤,多打点菜,别小气,我先回家里头看看,你速度快些,我回家再和你说。”她说完话便松开了手。
他们住的小区生活气息十足,小区门口便是一整排的小店铺,从面店、快餐店、套餐饭店到尽头的大排档,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不是,你得把事情先和我说清楚!”白正雄这下快急坏了,妻子这到底在搞什么事情呢?虽然说事情有轻重缓急,既然都已经是急事了,怎么还能去打饭呢?
“女儿还在家里头呢!”单静秋忽然眼睛里挂了泪,不过放在这脸上,这份眼泪丝毫不见美人落泪楚楚可怜的气质,看起来是一场“倾盆大雨”在蓄势待发,“我们三都没吃饭,你先听我的,快些打饭回去,我先去陪陪女儿,行吗?”
白正雄看见妻子掉了眼泪,心也慌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小雨出事了?”在得到妻子的点头后,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只是点着头,快步地冲向了快餐店。
单静秋看了眼时间,离女儿苏醒的时间还有些距离,便也步伐匆匆地回了家,她今天在医院里头耽搁了时间,便也没有准备饭菜,她知道孩子情绪过激,可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这些糟心事,搞到这一家子身体垮了,要不和上辈子不就一模一样了吗?
……
“静秋,我买回来了!”白正雄一到家门口,便看到门虚掩着,知道是妻子给他留门,进门之后,他回身把门一把关上,看见妻子正在女儿房门口焦急踱步,他忙把饭菜往餐桌上一放,手撑着膝盖,等不及地问起了妻子,“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我都快急死了!”
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头忽然传来了另白正雄异常熟悉的尖叫声,是女儿白若雨的,他正要往里头冲,可妻子却更快,他从未见到妻子动作如此迅捷过,只见妻子一下冲到了女儿床边,一把抱着坐在床上捂着脑袋尖叫颤抖着的女儿,反复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事了,小雨,没事了,我是妈妈,我在呢,你别担心。”
白若雨一从那片似乎要将她吞噬了的黑暗醒来,那些记忆便如同海水倒灌一样灌入,她惊恐地睁开眼,还没看清任何东西,就开始叫了起来,然后便是一个拥抱,她想要推开却推不开,耳畔边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她那颗似乎被吊在悬崖边缘的心,被一点一点地从悬崖那拉了回来,她在妈妈的怀抱中颤抖,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妈,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站在门口的白正雄死死抓着门框,他很是纤瘦,又挺白皙,那只手上头的筋脉已经全都突了出来,能一眼看出他的焦虑,他进退维谷,一方面他的心很沉重,知道一定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又恨自责,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身体遭不住,下午晕了过去,就连女儿出了事都不在身边。
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单静秋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儿讲脑袋埋在她的肩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这孩子的背,声音轻柔地安抚着:“小雨,妈妈在呢,妈妈已经把坏人打走了,你放心,坏人已经不在了,这是咱们家呢?”
她瞥了眼在旁边的丈夫,生怕他一时冲动,先把王自强的名字隐了去,轻声在女儿耳边便说:“妈妈进去的时候你好好地躺在床上,妈妈打了那个人一顿,就把你抢回来了。”她其实知道女儿倒不是因为什么传统的贞操观念,觉得自己脏了之类的想法在作祟,而是对于王自强这个人有生理性厌恶,对于对方要做出的事情充满了恐惧和恶心,她得先把女儿哄下来。
白若雨听到妈妈的这话,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一切如常,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她自己的房间,环顾一周,门那边爸爸正冷着脸看她,明明爸爸脸色不太好,可她却丝毫不感觉恐惧,稍微摆了摆手脚,能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那不知为何一直紧紧缠绕在她心中的恐慌忽然一下跑走,而放松下来的心,却让她在情不自禁之间崩溃痛哭了起来。
“妈,爸,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跑不掉,我好害怕——”她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在这一瞬间已经用掉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另一只手伸得笔直,朝着远处的爸爸,脸又埋回了妈妈的肩膀下。
女儿的哭声几乎要把白正雄哭得心碎了,他一听见女儿喊爸爸,便直接跑到了床边,将他的大手紧紧覆盖在女儿的手上,然后努力用他瘦弱的肩膀将妻子和女儿怀抱在一起,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心跟着疼痛,这是他如珠如玉,当做宝贝般养大的女儿啊,到底是在哪里受了人欺负,受到了委屈?
白若雨曾经想过许多,甚至有好些黑暗的念头在脑中穿梭又消失,可当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希望能有一个人能突然出现,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保护她,而当父母在身边的时候,她只想哭得大声,告诉他们她到底有多害怕,她到底有多少的恐惧——
“你们干嘛这么晚才来,我真的好害怕,我一点都不想去,我好讨厌,我真的好讨厌,好恶心,好恶心——”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般地说着。
单静秋也跟着红了眼眶:“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去得太晚了,都是妈妈的错,我不该相信那个狗屁王八蛋,小雨你不要害怕,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你哭得妈妈的心都碎了。”
“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白若雨抽噎着便说。
“好,不去,再也不去了,咱们永远也不去了!”单静秋一声接着一声,反反复复地哄着女儿,白正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反反复复地强调着,“爸爸都听你们的,不要哭,不要难过,有什么事情告诉爸爸,我会去处理,爸爸会保护你的。”
一家三口哭作一团,过了好一会,白若雨哭得有些过头,单静秋便轻轻地拍了下白正雄,要他过去打点开水来给女儿喝,白正雄立刻去厨房那头烧了点水,只是等烧水的期间,他不断在厨房那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焦急如焚,等水一烧开,他兑了些家里的凉水,温度差不多了便匆匆走到里头来。
白若雨在妈妈的安抚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好不容易才把有些岔了的气给喘顺,她另一只手一只抓在妈妈的衣服角,眼巴巴地便看向妈妈:“妈妈,你下午为什么来?”稍微冷静下来的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担心是妈妈怕她胡思乱想才骗她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妈妈去了那。
“哎,这也要归功于你爸爸。”单静秋叹着气般地说,看了眼在旁边守着妻女的白正雄,“你爸爸今天下午搬货,结果没想到刚把货物卸到咱们家店里头,就中暑晕倒了,我心急的时候找不到钥匙,就想着要去找你拿,所以才刚好在那。”
白若雨一听到这话,脸色立刻白了,挣扎着要站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爸爸:“爸,你没事吧?”她声音焦急,自己的事情都先抛到了脑后,担心起了父亲。
“没事。”白正雄努力挤着笑回答女儿,“你爸我是谁啊,身体可强壮呢!就像是你堂妹看的那个动画片里头那个什么沸羊羊一样强壮,刚刚打完点滴就没事回来了!”他笨拙地说着话,希望女儿不要胡思乱想。
白若雨眯着眼,挤了个笑,怕爸爸担心,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在床单在搅来搅去,就差没有把床单挖出一个洞来。
单静秋轻声地说:“小雨,你爸爸刚刚从医院里头出来,下午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他说……妈妈去和你爸爸说一声好吗?”事实上单静秋也有想过要私下和白正雄说,可她同样想过,若是女儿一直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头,可能那块被捂住的伤疤只会恶化,流脓,如果把伤疤敞开来,接触空气,也许会更痛,但消毒以后,反而会好得更快。
“晚点再说也没事。”白正雄用眼神示意妻子,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女儿瞬间僵直的身体,他心疼女儿得厉害,生怕这一说,再度伤了这孩子的心,只打算等晚上睡前问问妻子,毕竟再急也不能伤了孩子。
“没事的……”白若雨发着抖,她抓住妈妈的手没放,认真地看向妈妈,“妈妈你能先说说下午发生了什么吗?剩下的事情……我想自己说,好不好?”
“小雨。”单静秋和白正雄两人均是下意识地喊了女儿的名字,在女儿坚定的目光下只能点了点头,选择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