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浮正色说道:“回禀陛下,有近万之众。”
竟有这么多……刘秀转头看向董宣,后者回道:“不少于八九千。”
刘秀问道:“他们是从何地而来?”
“一部分是从荆州而来,一部分是从豫州而来。”
刘秀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沉吟片刻,向他二人挥了挥手,说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刘秀又徘徊了一会,停下脚步,问道:“从荆州来的流民,为何不去南阳?”
董宣说道:“陛下,据微臣所知,荆州之流民,主要就是来自于南阳。”
见刘秀扬起眉毛,董宣解释道:“许多百姓在向南阳迁徙的时候,已经把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都卖掉了,可他们到了南阳之后才发现,已经无地可用。”
更确切的说,他们已经买不起南阳的土地,南阳的土地一天一个阶,蹦着高的往上涨,现在又哪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现在南阳土地大规模的集中在王侯贵胄、士族门阀以及大地主的手中。南阳当前的情况是,很多百姓慕名而来,可到了南阳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土地自己根本买不起,但自家的房子和土地又都卖掉了,无家可归,迫不得已,人们只能向洛阳
这边流浪。
刘秀思前想后,幽幽说道:“百姓流亡到洛阳,朝廷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啊!”
董宣闻言,急忙向前叩首,说道:“陛下圣明!”朱浮白了他一眼,对刘秀正色说道:“就算陛下能救济眼下这批流民,但却是治标不治本,将来可能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乃至更多的流民涌入京城,届时,陛下又当如何
?”他这么一问,把刘秀也问住了。朱浮说道:“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直至现在,天下都未能大定,流民之多,不计其数,朝廷能救济一批、两披,又哪能救济得了全部
?”
董宣正要说话,朱浮继续道:“另,陛下连续颁布废奴令、大赦令,这……这也使得流民的数量变得更多。”
听闻这话,董宣识趣的闭紧嘴巴。现在朱浮谈到的已属国策范畴,不是他这个区区的小县令能插嘴的。
其实,刘秀虽然继承的是汉室,但对于王莽推行的一些政策,他也有采纳延用,其中之一便包括废奴。
王莽推行废奴令,始终都没起到太好的效果,没有好效果,并不代表这条法令不够好,刘秀就觉得应该废除奴隶。
在刘秀这一生的执政期间,先后推了九次废奴令,可见他对废奴的决心有多大。
现在朱浮就是在拿这件事来说事,隐隐有指责刘秀,推行废奴令而造成社会上出现大量流民的状况。
董宣诧异地看着朱浮,暗暗咧嘴。
其实他对朱浮的印象并不好,感觉朱浮就是个十足的小人,不说朱浮别的事,单说他构陷彭宠吧,活生生的把彭宠给逼反了,这给朝廷造成多大的麻烦和危机?
在董宣的心目当中,朱浮就是个向上献媚,向下作威作福,妒贤嫉能之辈。
可现在来看,似乎也不完全是那样,朱浮竟然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天子的法令有问题,不论他指责的是对是错,单单是这份胆量,的确挺令人刮目相看的。
刘秀看了朱浮一眼,问道:“叔元是说我,不该推行废奴令?”
朱浮反问刘秀道:“陛下觉得,莽贼该不该推行废奴令?”
刘秀还没说话,董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朱浮瞥了他一眼,问道:“董县令可是身体不舒服?”
董宣则是别有深意地看眼朱浮,那深邃的眼神,好像在问:你疯了吧你?你竟敢拿陛下去比王莽?你这不是在成心找死吗?
等董宣止住咳声,刘秀又看向朱浮,不耐烦地说道:“王莽推行废奴令失败,并不代表他有做错。”
“倘若做得没错,又为何会失败?”
朱浮据理力争的步步紧逼。刘秀眉头紧锁,这件事真让他分析个子午寅某,他还真分析不出来,但就直觉而言,他认为奴隶就应该被废除。见刘秀说不上来,朱浮从坐席上站起身形,在大殿里边走动边说道:“王莽推废奴令,效果甚微,陛下推废奴令,效果倒是有,但接踵而至的问题也来了,就是导致大量的
无家无地的流民出现。“废奴令不是不能推,而是在推废奴令之前,朝廷一定得先想好要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状况,不然,大量的奴隶变成平民,他们没有家,没有地,没有饭吃,只能被
活活饿死,如此一来,还不如继续给主子做家奴呢!在这种情况下,陛下的废奴令,岂不是又要走上莽贼的老路了?”
在大殿里徘徊的刘秀,慢慢坐回到席子上,仔细琢磨朱浮的这番话,点点头,说道:“叔元言之有理!”又仔细想了想,他笑问道:“叔元可是想好了良策?”
“朝廷租赁公田!”朱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哦?”刘秀眼睛一亮,扬头说道:“叔元详细说说!”“连年的战祸,以及陛下推行的废奴令和大赦令,都导致各地流民数量激增,他们无地可种,也无法养活自己,但与此同时,地方官府手中都掌握着大片的公田,这些地,只有恨小的一部分用于屯田,大部分都处于闲置,倘若陛下能把这些公田租赁给流民,流民解决了温饱,不会再祸乱地方,同时,朝廷的税赋也会得到大幅的增加,可谓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