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崇深深看了一眼刘盆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好几岁,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慢坐了下来。
徐宣看看樊崇,又瞧瞧在场众人,最后,他深吸口气,凝声说道:“议投降之事,可让刘恭前去。”
他所说的刘恭,正是刘盆子的亲大哥。
当年谢禄杀了刘玄,正是刘恭为刘玄收的尸,没让刘玄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后来刘恭还试图为刘玄报仇,刺杀谢禄,只是没有成功,好在他的弟弟刘盆子还挂着天子的头衔,谢禄没有杀他。樊崇让刘恭去和刘秀谈投降事宜,其一是刘恭的分量足够,毕竟他是天子的亲大哥,其二,刘恭是比较倾向于更始朝廷,倾向于刘玄的,其三,刘恭是刘氏宗亲,和刘秀
属宗亲关系,更容易说得上话。
出于这些考量,徐宣才推荐刘恭去和刘秀商谈投降之事。说完话,他看向樊崇,问道:“樊大夫以为如何?”
樊崇现在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他无力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楚,说道:“就……就按照徐相的安排做吧。”
赤眉军这边,在走投无路,弹尽粮绝,濒临全军覆没的困境下,最终选择了向刘秀投降,他们派出的使者,便是刘盆子的大哥,刘恭。
刘恭要比放牛娃出身的刘盆子强不少,起码他是个文化人,通晓《尚书》,深明事理。他对赤眉军,从来就没看顺眼过。
赤眉军在三辅地区的恶性,刘恭多次站出来表示不满,樊崇每次都有虚心受教,但受教完了,依旧是我行我素,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刘恭对自己的弟弟也很是不满,认为他不应该做被赤眉军操控的傀儡皇帝,多次提出让刘盆子禅位。
无论由谁来做这个皇帝都行,反正他们刘家人不做这个傀儡皇帝。
刘盆子就是个小孩子,胆子也小,向赤眉军提出禅让皇位,话才刚出口,樊崇、徐宣这些人一瞪眼,他下面的话立刻就憋回去了。
估计有史以来,最委屈的一个皇帝,就属刘盆子了,想禅位都禅位不出去,想不做皇帝了都不行。
在樊崇、徐宣等人的授意下,刘恭作为赤眉军使者,出使刘秀军大营。
当刘恭出现在汉军大营的辕门外,报出名姓,说明来意后,看守辕门的官兵让他在这里等着,有军兵回营禀报,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来时辰。
烈日当头,刘恭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汉营的辕门外,其状也是够悲惨的。
一个多时辰后,报信的军兵才从大营里出来,走到刘恭近前,斜眼睨着他,傲然说道:“刘恭是吧?进去吧!陛下已准许你入营!”
刘恭暗暗吁了口气,向那名军兵拱手施礼,说道:“多谢这位小哥儿代为通禀!”
“哼!”那名军兵冷哼了一声,看都没再看他,转身向营内走去。
刘恭急忙跟上前去,随着军兵,一并进入汉军大营。
汉军大营的气氛,和赤眉军大营的气氛比较,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赤眉军大营里,死气沉沉,大批的兵卒坐在营帐内外,怔怔发呆,目光都是呆滞的。
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生气,看不到希望。大批的伤兵,无药医治,痛苦的呻吟之声,此起彼伏,让人有把抓揉肠之感。
反观汉军大营,将士们的精气神十足,成群结队的巡逻兵,时不时地走过,一个个昂首挺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军营中的个个校军场,几乎没有空着的,无论是大校军场,还是小校军场,都有军兵们在里面操练,整齐的喊喝之声,距离好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通过两军的气氛,便不难判断出谁是优势的一方,谁又是劣势的一方。
刘恭跟着汉军兵卒,一路走着,一路看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汉军的中军帐。
这里的守卫明显增多,仔细看守卫的打扮,头顶铁盔,身披铁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披风,肋下佩剑,身上还背着弩机,手中握着的,是清一色的长戟。
羽林卫!刘恭一看便看出这些守卫的身份。
到了这里,那名兵卒回头说道:“你在这等着!”说着话,他走到一名羽林卫的郎官近前,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这位便是刘恭!”
那名郎官打量一番刘恭,向兵卒点下头,而后转身走进中军帐。时间不长,他从里面出来,对刘恭说道:“刘恭,陛下有请!”
刘恭深吸口气,向郎官拱手施礼,而后,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迈步进入中军帐。
中军帐里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刘秀对刘恭也不是很看重,并没有很郑重其事的与他相见。
刘恭举目向前看去,只见居中而坐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穿便装,向脸上看,模样很是英俊,龙眉凤目,鼻梁高挺,文质彬彬,透出一股儒雅之气。
在他身旁,跪坐着一名容貌绝美,倾国倾城的女子。
再往左右看,一边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貌清秀,不过有些消瘦,另一边坐着的青年,年纪也不大,三十左右岁的样子,模样生得俊美,英姿勃发。
刘恭快速地扫了一眼,心中暗暗猜测这几个人的身份,居中而坐的青年,不用问,肯定是建武皇帝刘秀,他身边的那名绝美女子,自然是他的宠妃,贵人阴丽华。至于分坐于两边的二人,估计一位是前大司徒邓禹,另一位便是大司马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