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鄢的眼睛猛然睁大,他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那人继续道:“齐仲的尸首,已被悬挂在汉军大营的辕门外。”
他说话时,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好像在讲述一件和他毫不相干的事。
过了好一会,陌鄢才收回目光,发出一声苦笑,喃喃说道:“真是一败涂地啊!”
另名戴斗笠的神秘人再次催促道:“公子,赤眉已难以长久,我们当及早脱身!”
陌鄢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赤眉军的这条破船即将要沉,陌鄢以及他的手下们,可没打算跟着赤眉军一起沉下去。目前,四阿中已有两名教头死在刘秀的手里,这个仇,陌鄢自然铭记在心。
只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也不怕没柴烧。陌鄢举目望向对面气势如虹的汉军,幽幽说道:“刘秀,你我来日方长!”赤眉军的前军、左翼、右翼,全部溃败,樊崇组织中军的兵力,还打算扭转战局,可是毫无作用,由他亲自指挥的中军顶上前去,与如狼似虎的汉军交锋不久,也跟着全
线溃败,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凶猛攻势。
战斗至此,赤眉军的败势,恐怕连神仙都难救。
赤眉军败退,汉军穷追不舍,将赤眉军从战场上,一路追杀回赤眉军大营。这一战,是赤眉军倾尽全力的一战,这一战打输了,赤眉军是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败退回大营后,樊崇立刻命令麾下将士严守营防,预防汉军的乘胜攻营。
他的做法倒是多虑了,汉军并没有打算强攻赤眉军大营。此时,汉军已是胜券在握,没有必要再徒增将士的伤亡,去强攻敌营。等到己方的残兵败将全部退回到大营里,再轻点己方的兵力,原本的十五万大军,现在只剩下十万人,五万的兵马被打光了,即便是剩下的十万人,许多都是身上挂彩,
伤势严重,失去了战斗能力。
樊崇等一干败将,回到大营的中军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皆是一声不吭,如丧考妣。
赤眉军横行霸道的了一辈子,干翻了王莽,干翻了刘玄,但到最后,只是两场战役,便把赤眉军给彻底的砸沉了。
一场是崤底之战,冯异以劣势兵力,大破赤眉军,将赤眉军杀了个元气大伤。
另一场,便是眼下的宜阳之战。由刘秀亲自统帅的汉军,给予垂死挣扎的赤眉军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也彻底断送了赤眉军企图翻身的机会。
陌鄢评价赤眉军是鼠目寸光,其实并没错。赤眉军逐鹿天下,更像是熊瞎子劈苞米,掰一穗,丢一穗。
赤眉军原本雄霸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这是多好多么强大的根基,可赤眉军并没有珍惜,为了西征,把四个州的根基统统都舍弃了,一门心思的打长安。
最终,长安是被他们打下来了,刘玄的更始朝廷也确实被他们推翻了,但赤眉军的势力,却由原来的四个州,变为了以长安为核心的三辅地区。
说白了,三辅地区,充其量就是三个郡,又哪能和四个州相比?
赤眉军在青、徐、兖、豫四州的根基,迅速被刘永、张步等势力抢占,苦心经营的赤眉军,完全是在给刘永做嫁衣。
更要命的是,赤眉军攻占了长安之后,也没有好好经营三辅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连汉室的祖坟都刨了。
要知道当时天下百姓,深受王莽统治之苦,人心思汉,都希望汉室朝廷能回归中原。赤眉军也有顺应民意,扶植了刘盆子这么一个傀儡皇帝,打的也是汉室旗号。
可你明明打的是汉室旗号,但做的事却是挖汉家的祖坟,简直是可笑至极。
赤眉军的西进,攻陷长安,看似大获全胜,实则是自断根基之举。
之后,他们在长安也待不下去了,又想去西凉,结果走在半路上,就被西凉的割据势力隗嚣打败,铩羽而归。无奈之下,赤眉军只能选择向东进军,进入弘农之后,赤眉确实取得了不少的胜利,但这些胜利,对刘秀朝廷根本不构成致命的威胁,汉军主力尚存,刘秀在河北地区的
巨大影响力也尚在。
穷途末路的赤眉军,空有数十万的大军,空有百战百胜的战力,但却没有根基,没有后勤补给,走到哪,抢到哪,和匪军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赤眉军的强大,就是一座空中楼阁,经不起失败。
最后的崤底之战和宜阳之战,只两场战役,便把赤眉军彻底打回了原型。这座看似雄伟高大的空中楼阁,随之土崩瓦解。
赤眉军大营,中军帐。
偌大的中军帐里,静得鸦雀无声,气氛沉闷,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似的。
樊崇缓缓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然后忍不住又扫视了一圈,诧异地问道:“军师呢?军师现在何处?”
听他这么一说,人们面面相觑,是啊,陌鄢怎么不见了?一名将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末将……末将回营时,就没看到军师!”
“他跑了!”徐宣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樊崇难以置信地看向徐宣。
“呵!”徐宣嗤笑道:“我早就说过,陌鄢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当我们强盛的时候,他会跟着我们一同享福,当我们势衰的时候,他不会跟着我们共患难!”
樊崇闻言,脸色难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对左右说道:“出去找!务必要把军师给我找回来!”陌鄢是被他带入赤眉军的,一直以来,他也把陌鄢视为自己的心腹,对其百般关照。如果真如徐宣所言,陌鄢趁乱跑走了,那对他在军中的威信,打击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