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一番,走进军营,进入中军帐,王梁请伏湛落座。伏湛并没有坐,朗声说道:“下官此次前来魏郡,是传达陛下之口谕。”
听闻这话,中军帐里的众人面色同是一正,以王梁为首的众将,齐齐屈膝跪地。伏湛深吸口气,说道:“大司空王梁,违抗大司马之命,分兵作战,此为一罪;王梁擅自调动野王县兵,此为二罪;王梁目无天子,抗旨不遵,此为三罪。此三条重罪,犯
下任意一条,皆可诛!”稍顿,伏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的王梁,大声喝道:“来人,将罪臣王梁拿下!”
随着伏湛一声令下,从中军帐外走进来两名兵卒,来到王梁面前,先是拿下他的头盔,卸掉他身上的铠甲、武器,然后拉肩头拢二背,将王梁捆绑个结结实实。
将王梁当众拿下的兵卒,并非野王县兵,而是伏湛从洛阳带来的兵卒。
见状,在场的诸将无不是大惊失色,人们纷纷向前叩首,急声说道:“伏尚书饶命,伏尚书饶命啊!”
伏湛苦笑,现在求他又有什么用?要处死王梁的是天子,可不是他这个尚书,他只是来传达圣旨,并负责监斩的人罢了。
他没有理会其它诸将,目光落在王梁身上,问道:“大司空还有何话要说?”
王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一切皆是梁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这次为梁之事,还烦劳伏尚书专程到魏郡跑一趟,梁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现在王梁想想自己的行径,感觉都有些可笑,自己为何一定要和吴汉争个长短?
当时的自己,简直像是走火入魔了,完全是不管不顾,不计后果,一心只想着压过吴汉一头。想到这里,王梁再次叹息,他环视一眼跪下一片的众将官,对伏湛说道:“一切皆是梁之过,与野王县众弟兄无关,在梁伏诛后,还望伏尚书见到陛下时,能为这些野王的
兄弟们,多美言几句。”
“大司空——”见王梁自己都快要挨刀子了,还在为他们着想,在场的众人,无不是泣不成声。伏湛颇感无奈地看着王梁,摇头说道:“大司空实在是高估下官的分量了,下官的话,在陛下那里,可远不如大司空啊!求情的话,还是等到大司空回到洛阳,亲自去向陛
下说吧!”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又都惊住了,包括王梁在内,人们一脸诧异地看着伏湛。他不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做监斩的吗,怎么又说带王梁回洛阳呢?
别看伏湛是做学问的老学究,但他可不是个书呆子。
陛下要杀王梁,明明朝中有那么多位高权重的王侯可选,可陛下统统都不找,偏偏选了自己这个官不大,又是白身的尚书前来,为什么?很简单,自己的官太小了,又是白身,不好杀王梁,再直白点说,陛下根本就不想杀王梁,之所以下个杀王梁的圣旨,那就是做给士大夫们看的,是做样子给朝中大臣们
看的。
陛下既不想杀王梁,又不想开抗旨不遵还能平安无事的先河,这才把自己这个小尚书给派过来了。
很多时候,伏湛都十分佩服刘秀的头脑,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却滴水不漏,要想揣摩到他的心思,首先你的心里得拐好几个弯。
王梁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道:“伏尚书不杀我?”
伏湛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司空,我只是负责传达圣旨。”
王梁说道:“可是陛下的旨意是让伏尚书拿我问斩!”
伏湛淡然一笑,说道:“下官以为,问斩大司空这件事,实在太大,下官担不起,还是带大司空回洛阳,交由陛下亲自发落的好。”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无不是喜出望外,王梁眼圈一红,眼中蒙起一层水雾,他二话不说,屈膝跪地,说道:“伏尚书救命之恩,梁铭记在心!”
刘秀是什么人,作为跟随刘秀一同打天下的王梁能不清楚吗?
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要问斩自己泄愤,等伏湛押送自己回到洛阳,估计陛下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加上陛下一向重感情,见面之后,哪里还会再杀自己?
伏湛现在当然可以奉旨行事,把他当场处斩,但伏湛没这么做,就等于是救了他一命,王梁又岂能不感激?
看到王梁给自己下跪,把伏湛吓得不轻,他急忙把王梁从地上拉起,连连摆手,苦笑道:“大司空如此大礼,下官实在受不起,受不起啊!”
没人知道刘秀派个尚书来魏郡,问斩王梁,究竟是真想杀他,还是压根就不想杀他,总之,伏湛是没杀王梁,而是带着王梁回到洛阳,让王梁自己去向刘秀负荆请罪。就如王梁所料,他君臣二人见面之后,刘秀狠狠痛斥了王梁一番,责怪他不能与吴汉合力灭贼,而是在己方军中内部搞分裂,不分轻重。另,擅自调动地方军队,这是犯
下朝廷的大忌,还有,抗旨不遵,这又犯下天子的大忌。
王梁认错的态度极好,刘秀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每斥责一句,王梁便向前磕个头,等到刘秀斥责完,王梁也足足磕了十好几个头。
接下来,刘秀对于要处斩王梁的事,只字都没提。但王梁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刘秀直接罢免了王梁的官职,让宋弘来接任大司空之职。不得不说,刘秀的心胸是真的够宽广,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宋弘还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拒绝了刘秀为刘黄的做媒,而刘秀对宋弘,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满和记恨,反而还加
封他为大司空。王梁惹来圣怒,被罢免了官职,人们都以为王梁这回是彻底失势了,结果才过了一个月,刘秀又封王梁为中郎将,兼执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