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您呢?”
“弟兄们都在奋战,我自然不能丢下他们。”
魏木生尽量露出个淡然的笑容,说得很是轻松。
对魏木生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汉子破天荒的没有领命,他赤红着一双眼球,抱拳恳求:“将军,您带着张郡守走吧,让我留下来对抗曹军,赵触不怕死!”
赵触很清楚,现在留在这里,几乎与送死无异。
“这是命令!”
魏木生的声音很冷,如果连他也走了,估计城池不到半晌就会告破。他只有留下,将士们才有一战之力。
万一,会有奇迹呢!
魏木生心中隐隐有些期盼,或许在他心底,每当生死存亡之际,那道身影总会及时出现,力挽狂澜。
“魏将军,你以为我张孟卓是怕死之徒!”
听得这边两人的交谈,张邈脸色涨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魏木生摇头,郑重同张邈说着:“张郡守侠肝义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魏某亦是深感钦佩。如今我安排人送郡守出城,非是小看,而是希望您能够将这里的情报,传达到菏泽的大营,好让主公有所防范。”
“这……”
张邈踌躇小会,最终还是叹气说了声‘好吧’,点头答应下来。
听得张邈答应,魏木生从座位上起身,接过赵触手里染血的刀刃,向抗击曹军的最前线走去。
与此同时,赵触也带着张邈准备进行撤退。
“张郡守。”魏木生喊了一声。
闻声的张邈回过头去,拱手问道:“魏将军还有何指教?”
魏木生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从哪里开头。
良久,他深吸口气,控制好自己内心的情绪,展颜笑着同张邈说着:“如果你见到大将军,请你替我转告,就说魏木生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追随在大将军左右并肩作战。下辈子,魏木生还愿追随主公。”
张邈听得眼角有些发酸,多好的男儿啊!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魏木生,张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不舍的道了声:将军,保重!
赵触护送着张邈下了城楼,魏木生提刀走向城头。
此时,一名曹军士卒单手把住城墙,迈腿跃了进来。
噗!
魏木生上前,手中染血的大刀狠狠剁下了这名士卒的头颅,踩在脚底,同周围将士大声呼喝:“弟兄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
厮杀中的吕军将士愤声怒吼。
“好!都是好样的!”
魏木生大声激励,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曹军,没有畏惧,只有无尽的斗志。
手里刀锋再度劈落在一名登城士卒的肩头,魏木生虎吼连连:“干死曹军!”
“干死曹军!”
濒临绝境的吕军将士们齐声呼喝,士气如虹。
…………
出了东城,张邈往济阴郡方向疾驰了约莫四十里路,恰巧撞见了急行而来的狼骑营。
见到一身威武甲胄的吕布,张邈如获救命稻草,着急万分:“大将军,你快去救救魏将军吧,陈留守不住了!”
吕布得知这个消息,没有丝毫迟疑,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快马赶往陈留。
此时的陈留郡城,城头已经被曹军彻底攻占,吊桥放下,城门缓缓打开。
胜券在握的曹仁大手一挥,领着余下将士,快速冲进城池。
由于爬上城墙的百姓太多,在恐慌之下,四处乱窜,十分干扰作战与交流。魏木生果断弃了城楼,率领着将士们退入城内,在大街和巷道中,与曹军展开殊死博杀。
然而曹军在人数上远胜守军,很快便涌进了城内,对残余的吕军势力进行疯狂清剿。
“吕军的大将在这儿!”
城内的某处巷道,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
闻讯而来的曹军将士越来越多,很快便数以千计。
谁都知道,拿下一员将领级别的人物,远比杀上百个小卒的奖赏要来得丰厚。
被围困在巷道中央的敌将浑身是血,此时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曹军士卒们的眼中,满是看向金钱的贪婪。
伴随着一声令下,曹军疯了似的围杀上前。
以魏木生为阵心的两百余吕军将士,怒吼着发起反击,染满血水的脸庞上布满了狰狞。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士卒倒在了血泊。
从起初的两百余人,到不足百人,再从几十人,又慢慢的熬到十几人,几个人……
最后,只剩下魏木生孤身一人。
可曹军,好似源源不断,如何也杀不绝他。
宽阔的巷道上,尸体遍地,血水为之流淌。
呼吼震天的喊杀声从未停止,被鲜血糊成血人的魏木生仍在咬牙奋战,左手举着抢来的盾牌,右手握着带有数道裂口的刀锋,对着冲杀过来的曹军将士一阵狂砍。
他已经记不得杀了多少人了,脑子里浑浑噩噩,只是机械般的挥动着手中兵器,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还在顽强战斗。
手臂很沉,眼皮也很沉,魏木生从没觉得这么累过,他很想休息。
可每当这个时候,心底总会有道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坚持住啊,你忘了当初对主公许下的诺言了吗!
是啊,他还没见到主公的大业完成。
怎么能就此倒下!
推开前方砍来的刀锋,魏木生憋着一口气想要进行回击,可就在这时,腰间传来一股强烈的剧痛。
一杆长矛从后方刺进了他的后腰,魏木生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名偷袭他的曹军士卒,手中刀锋直接砍去他半边脑袋,滚烫的血水溅了魏木生满脸。
等到再回过头来时,前方的十余杆长枪,同时穿透了他的胸膛。
噗!
浓浓的血水从口中溢出,魏木生手中的刀盾再也持握不住,咣当落在地面,整个身子被十几名曹军士卒推动得不断后退。
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不断流失。
后方曹军士卒见状,知道机会来了,手里的家伙直接刺向魏木生的后背。
哧!
前后夹击之下,魏木生身体的四面八方插满了枪杆,像是一只大型的刺猬。
随后,几十杆长枪同时抽出。
浑身窟窿的魏木生如纸片轻薄的倒在了地上,他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刀盾,想要伸手去抓,可双手根本不听使唤,摆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脱节了一般。
他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摆正脑袋,上方本来昏暗阴沉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连云朵都是那般的洁白。
“喂!魏木生,别睡了,咱们该出发了!”抚摸着马匹的青年不耐烦催促起来,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
“快些起来,别让将军久等!”另一旁的宋宪,也是格外的年轻。
视野前方,那个迎着阳光骑马走在林间小道,只露出背影的高大男子忽地转过身来,笑着向他招手,喊了一声:“木生,一起走啊!”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咧开嘴,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