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有道戏谑的声音响起:“郭奉孝,我说刚刚怎么没见着你,原来你躲这儿来了。”
郭嘉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剑眉星眸,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一袭白衣若雪。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出欣喜之色:“徐元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徐庶随同张辽去往河东,负责监视和威慑当地世家筹措粮食,用作救济灾民之用。
按理来说,他这会儿应该在河东才对。
提起这个,徐庶瞪了郭嘉一眼,没好气的说着:“郭奉孝,你小子可以啊,娶亲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戏志才书信同我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今天都成家了!”
“啧啧啧,看看你这宾客阵容,可以啊!这么多的大人物都来给你贺喜,我瞧瞧,丁太傅、杨太尉、王司徒、徐尚书、张尚书……朝野上下,起码来了八成吧!”
“怪不得不给我发请柬,感情是认不得我们这些穷酸朋友了呢!”
徐庶在那一个劲儿的叨叨,完全没了平日里冷漠剑客的风范,如同碎嘴的小女人。
“徐元直,你就别再挖苦我了,你没结过婚,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打我从娘胎出生二十多年以来,今天绝对是最遭罪的一天!”
对于徐庶的埋怨,郭嘉并未介怀。
以前在颍川书院求学的时候,他们一起打过架摸过鱼,也受过罚抄过书,徐庶是什么性情,他还能不清楚?
“也对,像你这种放荡性格,居然能够忍受这种繁琐礼仪的束缚,也真是难得。”徐庶笑着说道。
郭嘉给了他个知道就好的眼神,摊开手掌索要起来:“礼物呢?”
徐庶在郭嘉手上拍了个巴掌,郭嘉顿时夸张叫道:“咱两的关系,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见到郭嘉那郁闷的表情,徐庶拿他没了法子,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摸出两坛酒来,“这是河东当地有名的钰花酿,我可是费了大功夫,才给你弄来的两坛。”
“徐元直,还是你懂我!”
郭嘉满脸堆笑,上前擂了徐庶胸口一拳。
打开坛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郭嘉作势就要掀坛豪饮,却被徐庶制止下来。
徐庶给了郭嘉一记眼神,示意宾客都在,哪有主人在一旁偷饮的道理,这要传了出去,肯定会被人深深诟病。
“他们哪是给我脸面,分明是给那位捧场来了。”郭嘉似笑非笑,将手中酒盖重新塞回坛口,目光望向府中庭院。
在那里,拥簇着大量人群。
处于人群之中的吕布谈笑风生,那些个朝堂上的大佬,在他身旁如似乖巧的孩童,连连点头称是。
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就绪。
负责主持的司仪率先登场,大声念着: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韶华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吉时已到,请新人上前!”
司仪念完,身穿大红喜服的郭嘉从堂外缓缓而入,牵着喜绸的另一边,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青丝挽髻,相貌秀雅。
“行——沃盥礼!”
…………
“行——同牢礼!”
…………
“行——合卺礼”
…………
“行——拜堂礼!”
“一拜,再拜!”
在司仪主持下,婚礼的仪式井然有序的进行。
纵使当场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吕府千金实乃当年董贼遗孤,可又有谁敢出来明说。吕布在朝堂上那一手指鹿为马,不少人至今都记忆犹新。
更何况董卓都死了这么多年,再翻出来,其实也作用不大,只会是白白得罪了吕布,未免太不划算。
等到拜长亲的时候,双方长辈俱已坐在了大堂的正中席位。
女方的长辈自然是吕布和严薇,而男方长辈却是戏策和他的夫人董妍。
郭嘉从小孤苦,关于他的身世,外人也是知之甚少。
父母亡故之后,郭嘉便再无亲人,今日娶亲,便让年岁较长的戏策坐上了长亲位置。
这些年来,戏策一直对郭嘉关怀有加,几乎把他当做亲弟弟来看待。虽然平日里时常拌嘴,但这份恩情,郭嘉一直都记在心中。
“拜长亲,叩首!”
郭嘉和董白同时跪下叩首,先是跪了吕布、严薇,然后再跪了戏策、董妍。
看着老实站在面前的郭嘉,戏策露出会心笑容,对此很是欣慰:“奉孝,今天我为你感到高兴,得娶心爱女子,乃人生一大快事。我也不太会说祝福的话语,唯愿你们,幸福白首。”
郭嘉眼眶微红的‘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另一旁的严薇则拉着女儿的手,同样满是不舍,泪珠夺眶忍不住划过脸颊:“白儿,从今天起,你就是郭家的媳妇儿了,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你的丈夫。还有,一定要幸福啊!”
她是真的把董白当做了亲生女儿来疼爱。
“娘亲!”
情绪感染之下,董白语气里带有哭腔,趴在母亲膝头,泪水簌簌。
“夫人,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吕布给严薇递去手帕,顺便安慰起女儿:“白儿,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阿爹,我亲自替你出气。”
回想当初接董白入府的时候,她还只有小铃铛这般年岁,如今仿佛才一转眼,就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以前她总是会问,义父义父,翁翁年底的时候会来接我么?
吕布也总是温柔的揉着她的小脑袋,告诉她,翁翁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于是,她满心期盼的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冬雪皑皑,等到春回大地。
只是,终究没能等来那辆接她回家的马车。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翁翁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