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闭上眼睛:“袁氏要杀吾,是吾识人不明,自该受死,岂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徒!”
祝平感到有些头大,他是游侠出身,比较敬佩有节气的人,但此时田丰的选择无疑让他很头疼,他能感受出来,这田先生是一个固执的人。
没想到一旁的许攸突然开口道:“元皓,汝不惧死,然则家眷如何?今主公侍卫被杀,主公必然大怒,汝上有母在堂,下有子在膝,若留下来,必被主公所杀,汝为人子,岂能为不孝之事?汝为人父,岂能心无舔犊之情?”
田丰身躯一颤,本是毅然的神情不由一黯,挺直的脊梁也多了几分佝偻。
祝平对许攸的突然出言相劝有些不解,他却不知道,许攸最怕死,如今田丰就是许攸的护身符,许攸实在怕田丰不出城,只留自己一个人被祝平一伙拉到城外灭口,所以他虽然心中厌恶田丰,此时却要出言相救。
一旁的刘氏急忙上前拉住田丰哀求道:“夫君,既有壮士相救……还望夫君千万顾念母亲与孩儿。”
祝平也沉声道:“世人皆知田先生忠义之人,然田先生留下来,于事无补,还会祸及家人……”
田丰犹豫起来。
还是许攸最擅长游说言辞,他哼道:“田元皓,吾亦知汝素来忠义,然汝若留下来,必为主公所害,使主公担负杀汝之恶名,如此岂是为臣之道?更何谈忠义!主公往日对汝不薄,汝岂可如此负义?”
祝平听了这话,忍不住多看了许攸一眼,这家伙真是舌绽莲花,明明是袁绍要杀田丰,偏偏说成田丰对不起袁绍,明明是田丰心怀忠义,要留下来甘愿赴死,偏偏说成他留下来不逃就是不忠不义。
果然,田丰听了以后神情变化起来,他何许人也,自然知道许攸是在诡辩,但历史上也不乏忠臣之死造成昏君恶名的,他如今完全可以不在乎袁绍的名声,唯求己心之安,只是往日袁绍对他确实不错,如今虽然不仁,但他却不能不义,许攸算是敲中了他的弱点。
田丰沉默许久,终是长叹了口气,来到院中,对着州牧府的方向,长拜了三拜,回身对刘氏道:“带着母亲和孩儿离开吧。”
刘氏脸上露出喜色。
……
河北第一猛将颜良战死中山,邺城被大军围困,城内人心惶惶,到处弥漫着惶恐不安和绝望。
时近黄昏,州牧府,冀州牧袁绍没有处理军务,而是在后院探看自己的幼子,忽然侍卫来报,袁基登门求见。
袁绍当即就是一愣,说来他是冀州牧,袁基是上党太守,两地紧紧相邻,可是七八年来兄弟两个却从来没见过面,甚至袁绍还数度兴起刺杀或借刀杀了袁基的念头。
只有两天前袁绍收到消息,袁基被张燕逐出上党郡,不知下落,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假的。
“让他进来吧。”袁绍吩咐了一声,想了想,又道:“等等,我亲自去迎。”
袁基是兄长,无论敌友,既然登门拜访,于情于理他这个做弟弟的都应该去迎接。
州牧府大门口,兄弟二人相见,一时百感交集,相对无言。
他们汝南袁氏三兄弟,袁基曾一度险些被牵连身死,还是被苏婳的舅父提醒,才逃过一劫,但无论当初位及九卿太仆还是后来在张辽手下做上党太守,袁基这个兄长都很低调,算是个循吏。
反而是袁绍与袁术两个弟弟不甘蛰伏,名声在外,招贤养士,位列一方诸侯,袁术更是曾经称帝。
只是兄弟二人都有些名不副实,袁术志大才疏,睚眦必报,袁绍缺乏魄力,用人失之以宽,威严与霸气不足,在乱世之中都难以走远。
如今袁术已死,袁绍也是岌岌可危,走向末路。
眼下袁氏兄弟在冀州牧府前再见,却已经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