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南,有一座宏伟的浮屠寺,是下邳相笮融斥亿万巨资修造而成,寺中有巨塔,上有金盘,下有重楼,塔为九层八角,每层皆有飞檐,每面镶有铜境,塔顶亦有一面铜镜朝天,称为“九镜塔”。
寺中有佛像,以铜为身,黄金外裹,衣以锦采,四周堂阁环围,阁道周回,可容三千余人。
此时曹操与戏志才走在其中,看着宏伟的气象,曹操转头问戏志才:“志才可知佛道?”
戏志才道:“略有所知,听闻孝明皇帝建白马寺,引佛徒,译佛典,楚王刘英曾建浮屠祠,如今又见笮融建浮屠寺。”
曹操慨叹道:“听闻笮融常在此举办佛会,多设酒饭,布席于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费以巨亿计,骇人听闻。”
戏志才色变道:“竟有如此耗费!”
曹操冷笑道:“陶谦匹夫昏聩,那笮融本是黄巾贼,归附陶谦后,陶谦以笮融为丹阳同乡,遂将彭城、下邳、广陵三郡之粮皆交由其转运,此贼将粮草全部扣下,皆用作建此浮屠寺,开佛会,当此州郡疲敝,百姓流离之时,行如此荒唐之事,陶谦岂不该杀?”
戏志才默然。
曹操又道:“后汉数十年来,天下有四处最为繁华,京师、南阳、河北、徐州,今雒阳化为焦土,河北为本初所据,南阳毁于袁术之手,唯有这徐州之地,最是富庶,四通八达,豪商蚁聚,富于公卿,陶谦匹夫,冢中枯骨,据守膏腴之地却不能守,而肆意挥霍,每念及此,令人心中愤懑,匹夫岂不该杀?”
戏志才道:“陶谦该杀,然徐州之民却不当受害。”
曹操目若鹰隼,扫了戏志才一眼,摇头道:“自古慈不掌兵,若白起、项羽、高祖,乃至后汉光武皇帝所称云台二十八将,如吴汉屠成都,鲜血淹没人的足踝,耿弇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实乃杀一儆百,提振士气,振奋军心,志才不知,徐州之民乃陶谦之民,甘为其所用,不屠之难以破其胆,吾军经年累月作战,疲敝之师,不纵之士气不振,又缺乏粮草,须因粮于敌,两日之后,吾自会收兵。”
他说罢唤来亲卫统领曹纯:“子和,众军如何?”
曹纯如实道:“各军皆已抢到不少粮草与冬衣,足一月之用,青州兵杀戮掳掠过甚,唯于禁兵马每日操练,未曾出动。”
曹操听罢,叹道:“青州兵流寇出身,终是不堪大用,唯于文则真良将也,却是允诚之将,不得我用,惜哉。”
……
下邳国南部,取虑、夏丘两县,一片人间地狱,惨象犹胜董卓雒阳迁都之时。
曹操兵马四处劫掠屠杀,尤以青州兵为最,曹操三万兵马从郯县南下后,与彭城的守军回合,五万大军中有三万都是青州兵。
其他兵马尚好,只捉鸡赶羊,抢夺粮草,顺带杀人,青州兵却不同,在曹操的放任下,一路烧杀抢掠,那些大户人家早就躲进堡坞,受难的还是寻常百姓与小富之家,无数的百姓被驱赶着杀戮,无数的女子被残暴的士兵侮辱,孩童被残忍杀害,期间竟有以人为食的。
数百里之间,尸横遍野,血浸道途,百姓哭嚎震天,无力反抗,四处奔逃,跑得慢的就死于屠刀之下。
曹操或许还不知道他一个屠城的命令下来后,那些被放纵的暴兵会有多残暴,经年累月的奔波苦战,这些士兵一旦释放心中的暴躁,将是极为可怕的。
午后,夏丘县东北,僮国交界之处,青州兵在这里立了一处军营,军营前,人头堆堆,其中不乏孩童尸体。
军营之中,女子的悲泣与嘶喊声到处可闻,竟有直接拖着女子在外施暴的,一个个青州兵大笑着烹羊宰牛,精神振奋,大笑不禁。
统领这部青州兵的是夏侯渊,他在营中看着一副徐州地图,比划着一个个地方,对外面的情形听而不闻。
就在这时,地面陡然震动起来,夏侯渊一愣,随即面色大变,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这是骑兵行动,而且是从东北而来,但曹操如今手下唯一的骑兵在曹仁的统领下,应该在夏丘,而不是从东北而来。
哪里来的骑兵?敌袭?夏侯渊脑海里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却不敢迟疑,提剑厉声喝道:“速速查探,是何方来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