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恍然大悟:“那就是说,两位国舅有可能不放权,是吧?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去安排。”
随后江彬匆忙而去,好像是去调遣人手。
张苑看着江彬的背影,近乎咬牙切齿:“这狗东西,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陛下如此信任……若咱家一直伴驾君前,有他什么事情?”
沈溪往张苑身上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张公公对江彬不太服气?”
张苑道:“他也就仗着陛下宠幸,行事无所顾忌,迟早是个大患……沈大人几时将他弄下去?”
沈溪微微摇头:“陛下身边的人,岂能说赶走便赶走?若他一直得陛下信任,办事又得力,谁能耐他何?至于本官……还不会干涉陛下用人。”
“哼。”
张苑轻哼道,“莫非沈大人想把江彬这狗东西当作自己人来用?您可知江彬吃里扒外,听说当初还想拜小拧子为义父,谁知得势后便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何曾有一点信誉?沈大人还是趁早死了拉拢他的心。”
沈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上下将张苑打量一番,问道:“那你张公公呢?”
这下张苑的脸色有些别扭,算是被沈溪这番话一针见血,说到要害处。到底都是在皇帝身边做事,谁的信誉度都不高,半斤八两罢了。
张苑道:“沈大人可真是尖酸刻薄,敢问一句,怎么对付张氏一族?这兄弟俩,早就想置你于死地,这次你来督办这泼天要案,那两位肯定会铤而走险,派人刺杀你,这次他们有倭人协助,怕是你平时出门要多增加人手护卫。”
沈溪点头:“先谢过张公公提醒……别说,确实需要留意些,小心某些人狗急跳墙,不过案子是否真的牵扯到张氏外戚,目前还不好说,或许只是坊间传闻。”
张苑差点蹦起来,道:“沈大人,这事乃是您先挑起,怎到现在您却想抽身事外?可别忘了……”
“有些事不需张公公提醒,本官知道如何做!”
沈溪说道,“还有件事要提点张公公,既已将江彬当作心腹大患,就该多防备点儿,这次陛下要毁谁,要成就谁,难道你看不明白?”
“嗯?”
张苑一怔,暂时没琢磨清楚沈溪的话……以他的政治觉悟,显然没看透眼前事。
沈溪语气幽幽:“之前陛下便有意要重用江彬,你可知是何故?”
张苑道:“听说陛下在张家口外犯险,众锦衣卫束手无策,倒是江彬拼命杀出来,临危救主?”
沈溪点头:“这大概就是陛下担忧所在……哪怕是作为陛下亲军的锦衣卫,关键时候也不堪大用,而京营人马更是在张氏一门把控,你觉得陛下待在豹房中能心安?”
张苑吸了口凉气,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事情,其实不是您沈大人在背后推动,完全是陛下自己……”
沈溪又往张苑身上瞟了一眼,道:“有些事你能清楚最好,别把你看到的狭隘的东西当作真理,现在陛下要在朝中扶持一批亲信,张氏兄弟虽为国舅,但到底是先皇时的外戚,跟陛下之间隔着心。”
张苑嘴里好像漏风,发出嘶嘶的声音,半天后他才问道:“那咱算是陛下自己人,还是隔着心的那种?”
沈溪道:“你说呢?”
“嘿,那肯定是自己人,尤其咱家是沈大人您还是……”
张苑恭维地笑道,“多亏沈大人您提醒,要不是您揭破,咱家还真看不出来……现在陛下要清洗那些掌握兵权和要害职位之人,但您说说看,这江彬……该怎么应付?”
沈溪叹了口气,道:“就算想应付也不能流于表面,这种事不需要旁人提点吧?该怎么对付江彬,难道用得着我来提醒你?”
张苑笑了笑,道:“还真是因人而异,江彬这小子正得势……正如沈大人所言,他是陛下信任之人,要对付起来很不容易。以目前的情况,张氏两个国舅失宠后,就是江彬来执掌军权吧?”
“这不就是你应该防备之事?陛下想让他执掌京师兵马,难道你身为司礼监掌印,不该做出一些反应?”沈溪道。
张苑眨巴着眼睛,过了半晌后,好像明白什么,道:“那按沈大人所说,咱家下一步要针对的并非是张氏一族……他们总归有陛下和您沈大人去对付,咱家只需防着江彬崛起就行了,对吧?”
“对了对了,确实如此,一定要找人把京营大权给拿住,这才是涉及陛下安危之大事……”
说到这里,张苑非常兴奋,再度拱手行礼:“多谢沈大人提点,咱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哈哈,还是您沈大人厉害,无往而不利啊!”
……
……
沈溪出豹房后,先回了吏部衙门,不多时豹房便有御旨下达,由沈溪督办京城逆党案。
至于逆党案细节,正德皇帝没有在御旨中传达,不过这消息当天便传到京城各衙门,而沈溪在执领吏部和兵部的同时,也挟制三法司,这突如其来的大案让原本就总领人事权的沈溪手头权力空前聚中。
得到御旨后,沈溪马上前往大理寺。
接待沈溪的是大理寺卿张纶。
张纶这边已得到正德皇帝颁发的御旨,得知沈溪要督办一桩要案,至于案子细节他并不了解,见到沈溪后也不敢多问,只是问及自己负责的职责。
张纶恭敬行礼:“沈尚书,这衙门您想用,随时都可以……不知需要大理寺调拨多少人手给您?”
年岁上,张纶大沈溪很多,但论朝中地位,张纶跟沈溪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见到沈溪如同见到顶头上司一般,甚至连参见谢迁都未必有这么恭敬。
沈溪道:“本该借刑部衙门办案,但年底年初这段时间刑部事情正忙,便在大理寺这边处理案情。暂时有多少人牵扯到案中尚不得而知,一切以皇命为准!”
沈溪拿出正德皇帝来当幌子,也可说是最大的紧箍咒,朝中任何人都不能说三道四,否则就是欺君罔上。
本身张纶并不属于任何派系,但到底是文臣,沈溪对他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到大理寺卿这职位,论在朝中的资历已算不低,想要完全调配并非易事。
张纶听出沈溪有打官腔的意思,苦笑道:“下官唯沈尚书之命是从。”
沈溪点头:“本官先成立一个工作小组,你派几名属官加入便可,案子尽可能不扩大化,若有贼首只管先惩戒贼首,杀一儆百,让朝堂恢复安宁便可。”
张纶试探地问道:“这案子听说牵扯到了皇室中人?”
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张纶想从沈溪这里打探一些案子的内幕。
沈溪却直接摇头:“事不宜多说,陛下只是委派差事,具体情况要等进一步落实。倒是坊间有不少传闻,应该派人压一压,不得让人再对案情有更多非议。”
张纶一怔,随即恍然:“也是也是,民间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总是在茶余饭后谈论朝廷是非,确实该好好惩治一下……现在该跟顺天府那边打声招呼了吧?”
沈溪道:“由大理寺派人到街头巷尾张贴公告,不让人随便议论便可,何须惊动顺天府衙门?”
张纶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打鼓,暗忖:“这本来就该是顺天府和下辖两县衙门该做的事,怎还轮到大理寺具体办事?大理寺有那么多衙差吗?”
以张纶想来,事不关己最好,不过沈溪已点名大理寺衙门作为办案场所,并且要大理寺上下配合,张纶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配合。
张纶道:“回头让宗献来陪同沈大人办案,这……下官很多事不方便出面……”
本来以大理寺卿本人配合沈溪办案最为合适,但张纶属于老奸巨猾的类型,自己不想出面,就让手下顶替,他想到的是之前帮沈溪处理李梦阳等人案子的大理寺少卿全云旭。
沈溪本来就对张纶这样处世油滑缺少担当的大臣没多少好感,宁可多用年轻人来帮忙处理事情,不管这些人政治倾向如何,但至少会做实事,同时具备一定的可塑性。
沈溪颔首道:“宗献之前做事还算得体,这次由他来帮本官的忙,再合适不过。至于衙门内的差役,先安排去张贴公告,工作小组本官自会安排他人加入。案子结束后,连衙门带人一并归还。”
张纶想了想,大概明白沈溪的意思,笑道:“沈尚书如何安排,下官遵从便是。牢房那边……”
“牢房便不必了。”
沈溪道,“这案子牵扯不是太大,可能只是叫几个人来问问案情,处理一下便可,若有人需要问罪,会在衙门临时设个关押之所,随便找个厢房,能关人就行。”
张纶恭维:“还是沈大人高明,下官都听您的,这就去安排……”
……
……
这边张纶紧忙调派人手协助沈溪。
但因年前京城各衙门已基本处于停工状态,临时找人没那么容易,过了中午全云旭和几名大理寺属官才匆匆赶来,配合沈溪工作。
沈溪向全云旭吩咐:“此番不需要有太多人协同办案,很多时候请来问话的都是朝中勋贵,可能需要先准备好椅子、茶水等。”
全云旭问道:“那大人,公堂不知该如何设置?”
沈溪一摆手:“摆几把椅子,随便找几个人陪同,防止有人冲撞本官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