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又道:“估摸刘瑾回朝,就是这三两天的事情,这会儿或许人已经过了居庸关……阁老做什么事都要抓紧,刘瑾回朝,必然要有一番作为,若是阁老能让内阁脱离阉党控制,那刘瑾兴风作浪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迁一甩袖:“行了,老夫见你就来气,你说你这小子几时不跟老夫抬杠?年纪轻轻的,说话非要让人觉得老成世故,就不能拿出一点年轻人的热忱来?”
沈溪心想:“怎么老拿我当年轻人看待?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经是七卿之一,若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不用在朝中混了。”
这些话,沈溪自然不会当着谢迁的面说出来。
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太监……朱厚照要增加内阁大学士名额的事情已传开,宫里的管事太监见到沈溪和谢迁一起从乾清宫出来,基本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迁作为阁臣,目的地是文渊阁,沈溪则要出宫。
过了金水桥,即将分路而行,沉默半晌的谢迁突然出言提醒:“既然陛下让你草拟诏书,便赶紧去拟定,这件事切不可让朝中人知晓,否则旁人会对你有意见……唉,此事怎么都不该你插手,你虽是翰苑出身,但现如今却在六部任职,无权干涉翰苑之事!”
……
……
梁储和杨廷和入阁,本来诏书应该由谢迁或者王鏊起草,但朱厚照似乎对这两位阁臣有芥蒂,居然让沈溪拟定诏书,皇帝的礼遇,却给沈溪招来不少麻烦。
沈溪在朝地位足够高,但他在翰林院仍旧是个侍讲。
让侍讲来定内阁大学士的委任状,实在过于儿戏。
另外让沈溪纠结的是,梁储和杨廷和二人谁该排先,谁来排后,这中间大有讲究,毕竟涉及未来朝中首辅人选。
不是比岁数,也不是看谁在朝当官的年限更长,全在于谁先入阁。
历史上杨廷和就因比梁储早入阁两年,就算他年纪更轻,还是在李东阳退下来后当上首辅,虽然杨廷和入阁不久便被刘瑾发配南京,并不在任上,但杨廷和的地位却得到朝野普遍认可。
以沈溪来定,不太愿意将杨廷和列在梁储之前。
朝中地位,梁储跟杨廷和其实不相上下,但论年岁,始终是梁储年长些,且梁储跟沈溪私交甚好,毕竟二人在翰苑同为东宫讲官。
至于杨廷和,则因沈溪到詹事府任职时回乡守制去了,正好跟沈溪错过,杨廷和回朝后沈溪却一直在外当官,少了交际的机会。
沈溪回去的路上就在琢磨这个问题:“谢老儿的意见,也是以梁储为主,而以杨廷和为次,那我为何要做出变更,将杨廷和列在前?虽然杨廷和文武全才,对于皇帝的态度把握明确,历史上表现极为抢眼,梁储与之相比差不少……但始终得按照规矩办事!”
在沈溪看来,如果杨廷和跟梁储二人入阁时间有个先后,就不会出现目前的争议。
既然是同时入阁,就得按照既往的规矩行事,以年长和地位高之人优先。二人一个是翰林学士,掌管翰林院,一个则是詹事府詹事,地位相当,但梁储在朝野的声望始终在杨廷和之上。
如此一来,梁储排在前面无可厚非。
当然,说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也不尽然,沈溪在这个问题上,考虑到了亲疏远近,内心有一定偏向。
人到底是感性动物,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要追求绝对的公平公正。
沈溪将诏书拟好,准备以梁储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杨廷和则为东阁大学士入阁。
至于兼职,沈溪没有拟定,以沈溪所料,最后梁储和杨廷和基本会挂六部部堂头衔入阁,这是最基本的情况。
地位高的挂尚书衔,低的也会挂侍郎衔。
这件事,沈溪只能对朱厚照提出建议,而不能由他擅自决定。
沈溪将诏书草拟好,准备带去跟谢迁商议,结果到了谢府门前却吃了闭门羹……谢迁坚决地将他拒之门外。
沈溪没辙,只能再次入宫面圣,跟朱厚照面对面商议。
……
……
时间仓促,沈溪没太多时间考虑细节。
经提前报请,沈溪第二天见到朱厚照。此时朱厚照刚从豹房归来,睡眼朦胧地在乾清宫接见。
“……沈先生,朕不是让你来做决定吗?你还来请示朕做什么?诏书有留白的地方,只管填上便可,朕一律都准了,只等朱批走个过场!”
因为面前没外人,朱厚照说话时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把沈溪当成自己人。
现在朱厚照的态度,跟之前他信任刘瑾时一模一样。
沈溪却承受不了这样的好意,进言:“陛下,有些事还是要跟您说清楚才好,若事情都由微臣做主,朝廷恐怕就要乱套了。”
朱厚照皱眉,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沈先生有什么好建议?朕不想多费心。”
沈溪恭敬地道:“若陛下问臣的建议,那臣便解说一二……以梁储进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以杨廷和进礼部左侍郎、东阁大学士,请陛下御准!”
朱厚照支着头想了一下,道:“让杨廷和为礼部右侍郎,朕没意见,但以梁储为户部尚书,有些过了吧?”
沈溪立即明白朱厚照心中所想。
内阁大学士本身不是官职,反而兼职才是职位,户部尚书意味着正二品,地位尊崇,礼部左侍郎则是正三品。
如果不加兼职,一个大学士衔最多只是正五品。
沈溪心道:“这小子不肯给梁储户部尚书兼职,意思就是说,朱厚照对梁储和杨廷和并不信任……这次委命阁臣不过是想堵住谢迁和朝中文官之口,做做样子罢了!”
想到这里,沈溪不再坚持,很多事可以逐渐争取,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趁刘瑾回朝前,把梁储和杨廷和入阁之事搞定。
既然户部尚书不行,侍郎中以吏部侍郎为尊,于是沈溪建言:“那便以梁学士为吏部左侍郎,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厚照这才满意点头:“就这么定了吧,朕累了,沈先生,你把诏书拟好,放到这里便可,朕先进后殿休息,等朕睡醒,自然会批阅。”
没得到沈溪同意的情况下,朱厚照已转身离开,沈溪只能无奈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沈溪轻叹,拿起桌上的纸笔,将一份诏书补充完毕,随即放到桌子上。为防止有人将诏书带走作梗,沈溪特意做了印记,压在镇纸下,这才收拾心情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