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苑有些着急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显得很苦恼。
半晌后他才瞪着沈溪道:“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让刘瑾回到京城,就算暗杀,也一定要让此人永远留在宣府,不得回朝!”
张苑身上平添几分杀气。
但在沈溪看来,张苑不过是狗急跳墙,放狠话谁都会,说是要找刺客暗杀刘瑾,张苑明显只是想动动嘴,根本不会付诸实施。
沈溪问道:“张公公果真要行刺刘瑾?”
“莫非是假的不成?你这就去找人,最好找一些武功卓绝之人,再找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一定要让刘瑾一命呜呼!”
张苑说话时,丝毫没有违和感,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沈溪摇头:“张公公居然要做出行刺监军之事,这件事真让人匪夷所思,本官暂且就当没听到,若张公公再多言,休怪本官秉公执法。”
“你!”
张苑瞪着沈溪,大有冲上前咬人的冲动。
等回过神来,张苑才意识到,想让狐狸一样精明的沈溪替他刺杀刘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苑主动放缓语气,问道:“七郎,你不觉得刘瑾对你的威胁太大?当初他可是派人烧了你的宅子,甚至在你回京路上暗中行刺,这些事咱家一清二楚。”
沈溪反问:“既然张公公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提前告知本官,告知沈宅,以至于最后被奸人纵火得逞?看起来,张公公跟刘公公间似乎无太大区别。”
张苑恶狠狠地打量沈溪,问道:“如此说来,你不肯帮忙咯?”
“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这种事本官绝对不屑于去做,张公公还是另请高明吧!若张公公再不问事的话,就请离开,这夜深人静的,我担心张公公回去路上遭遇什么不测!”沈溪语气冷漠。
张苑更加来气了。
他原本以为要驾驭这个侄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在他眼中沈溪一直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幺子”,觉得只要自己拿出长辈的威严,沈溪一定会就范,但现在他才知道,沈溪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张苑恨恨然:“咱家不跟你计较刺杀刘瑾之事,沈尚书且说,宣府这场大捷几时能完成?”
沈溪好整以暇:“短则三五日,长则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张苑终于明白沈溪不肯配合他行事,心里越发来气,喝问道:“你这娃子,人不大,为何如此鬼精灵?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帮忙倒也罢了,现在问你点事情,你竟如此敷衍?”
沈溪道:“不是本官敷衍,实在是前线局势千变万化,如何能给你打包票?若跟你说了日期,甚至预测大捷……这都需要承担风险,而张公公你也明确说了,无论结果如何,这责任都要本官来背,你还想从本官这里得到明确的答复?”
沈溪这话潜在的意思是,你张苑太没眼力劲儿了,威胁人也要看清楚对方的身份地位,你能治得了我再来威胁也不迟,否则别在这里吹大气。
张苑黑着脸道:“具体的事情咱家就不问了,你且将写着这些东西的奏折找出来,咱家带回去面圣,至于你说过的话……咱家就当是放屁,闻过那阵臭味,就既往不咎了!”
自从入宫当上太监,张苑心理就已扭曲,自然而然便模仿那些太监说话,言语中不自觉带着阴损刻薄。
再加上沈溪本身就没给他好脸色,以至于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开骂了,而且太监骂人非常讲究,必须要带着俏皮话和隐藏的含义,如此才显得他们有本事。
沈溪自然不会跟张苑一般计较。
他先整理了一些关于张苑在皇帝面前的说辞,将其书写成文稿,交给张苑。
张苑看了下,眉头紧皱,见到沈溪写的是近乎于白话文而且有断句的的文字,他虽然看得懂,但至少要先熟悉一下,回头可能需要通篇背诵一遍,这才对朱厚照解说。
沈溪带着张苑到了府门前,让朱山打着灯笼过来,然后从两口箱子中随便挑选几册奏本出来,交给张苑:
“张公公不妨将这几份奏本呈奏陛下,至于要说什么,之前给你整理过了,若是再出什么差错,跟本官无任何关系。”
张苑瞥了沈溪一眼,生气地道:“沈尚书不想跟咱家同坐一条船,就好像谁稀罕非要跟你同舟共济一般,这次的事情,全当是你这个后辈的孝敬,咱家不需要补偿你什么……对了,陛下要赏赐你五千两银子,奈何内库没那么多钱,你先等着,什么时候有银子,再给你送来。”
说完,张苑招呼自己的车夫一声,想让车夫将箱子搬回车上去,但箱子着实不轻,车夫涨红脸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做到。
沈溪一摆手,朱山才有些不太情愿地上前,一把抓起一口箱子,又一脚将另一口箱子踢到半空,落到肩膀上。
张苑连忙道:“轻着点,轻着点,这里面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赔得起吗?沈尚书,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朱山当作没听见,直接把箱子塞进马车车厢,拍拍手,回到沈溪身后,站在那儿,大有一副啥事都跟我没关系的架势。
张苑又是轻哼着瞪了沈溪一眼,踩着马凳上马车,可惜人没站稳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沈溪和朱山自然不会过去搀扶,最后还是车夫扶着张苑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朱山问道:“老爷,太监是不是都这么傲慢无礼?没见过说话这么冲的人。”
沈溪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在自家人面前耍点儿小脾气,没人会管你,但你在外人面前撒什么疯?这张公公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手上权力不小,得罪他对你、对沈家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朱山这才知道是自己做了错事,显得有些畏惧,低下头道:“老爷,奴婢知错,以后注意就是。”
沈溪转身进院子,心里还在琢磨一些事,随口道:“知错就好。”
回到书房后,沈溪才大概弄明白一些东西。
这张苑,显然是想脱离外戚的控制单飞。
沈溪摇头轻叹:“你张苑早该明白了,只要你背后还立着两个国舅,就永远不可能跟刘瑾一样权倾朝野,除非你能脱离张氏兄弟的控制,或者说,你可以争取跟外戚平起平坐……嗯,看来你现在地位擢升后,开始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沈溪转念又一想,张苑想倚靠和拉拢之人,显然就是他这个“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