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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七,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出宫外,这天内阁首辅刘健带领大学士李东阳、谢迁,以及六部尚书、侍郎,在京勋贵二十余名官员进宫探病,结果在乾清宫门外等候两个时辰也未得见圣颜。
刘健大为恼火,觉得是萧敬故意找麻烦,等萧敬出来招呼时,毫不客气,上前便质问:“萧公公,陛下情况到底如何?今日我等前来,一则探望陛下病情,二则有紧急军务奏禀,难道陛下连接见我们的精神都没有吗?”
萧敬非常委屈,在皇帝生病这件事上,他根本无能为力,作为宫中的老好人,他已将司礼监的权力外放,正因为如此,刘健如今说话才这么有底气。
萧敬回道:“刘少傅,诸位大人,请稍安勿躁。陛下卧榻不起,并非老奴不肯传报,实在是陛下有心无力啊!不过请放心,如今宫中有奇人司马仙长为陛下诊病,且已找到病根,正施法驱魔,陛下龙体不多时便会好转,诸位先行回去等候便是!”
这说辞刘健和李东阳都无法接受。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向来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刘健当即板起脸来:“萧公公请进去传报陛下,便说我等已在外等候多时。若陛下无法赐见,皇后或者太子出面也是一样的……”
萧敬苦着脸道:“诸位大人今日必须要见到陛下吗?就不能让陛下在宫中好好休养?”
萧敬对皇室无比忠心,没想到眼前这些“忠臣”如此咄咄逼人,皇帝重病卧床不起都要被打搅,这让萧敬心中满是失望。
刘健将脸侧向一边,不想去跟萧敬多废话。李东阳走出来劝解:“萧公公不妨去传报一下,请皇后在乾清宫后庑赐见吧!”
萧敬看了看在场大臣,摇头叹息,随后赶紧去坤宁宫向张皇后通禀……在他看来,如果今日的事情得不到妥善解决,这些大臣绝不会善罢甘休。
张皇后听到传报气愤难平,但也只能摆驾乾清宫后殿接见朝臣。此举照理说不符规矩,但作为弘治皇帝唯一的妻子,张皇后在宫中乃至朝中均地位卓然,这次见大臣,中间用纱帐隔着,不跟大臣正面相对,萧敬站在她身边,代为传话。
“……诸位臣僚乃我大明栋梁,皇上生病这些日子,一直兢兢业业,忠于朝事,皇上和本宫都感念甚深。但现在皇上的确被邪魔附体,司马仙长已找到解决之法,只需数日便可将邪魔驱走。在这时日内,朝中大小事项皆由诸位决定,只要不涉及霍乱朝纲之事,尽可便宜行事!”
张皇后虽心中有气,但说话非常委婉,因为她深谙内宫不得干政的原则,同时注意保持与大臣的良好关系,避免激起反抗情绪。
刘健上前问道:“皇后娘娘,不知您可有让太医院为陛下诊断病情?”
张皇后略有些不满:“都说了皇上是邪魔缠身,你问这做什么?刘少傅,你虽是当朝首辅,但很多事也莫要僭越。本宫提醒你,皇上生病这段时间,一切以维护朝廷安稳为重,你要带头稳定人心!”
刘健看了纱帐后的萧敬一眼,认定皇后这番话其实出自萧敬授意。此时皇权空置,刘健对萧敬充满戒心,因为在决策上唯一能跟内阁叫板的就是司礼监几位太监,其中居首的便是掌印太监萧敬。
李东阳请示:“皇后娘娘,不知西南和西北战事当如何决断?西北鞑靼人犯境,西南沈总督跟交趾兵马交战……陛下之前并未对这两事做出详细交待!”
张皇后道:“尔等自行决断即可,别事事都来麻烦陛下。本宫再提醒一次,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养!什么鞑靼人犯边,只要他们别杀到京城之下,交给边关将士便可……西南的事情,不是有沈卿家吗?是西北三边总督顶不起来,还是沈卿家在前线遭遇败绩?”
事情恰恰相反,沈溪在西南又取得一场辉煌大捷,这会儿消息刚传到京城,刘健和李东阳原本要征求皇帝意见,让沈溪见好就收,趁机收兵,结果现在张皇后的意思是让他们来做决定,那自然是让沈溪即刻撤兵。
李东阳用请示的目光看了刘健一眼,见刘健未做出任何指示,这才慢慢退下。
随着张皇后交托权力,现在朝廷的核心决策权彻底落入文官集团之手,根本不用考虑沈溪在西南取得何等战绩,哪怕立功再多,朝中意见也一样……让沈溪撤兵,而且越快越好,避免他再立下功劳。
萧敬见众大臣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从纱帐后走了出来,用央求的语气道:“诸位大人可以退下了,今日陛下不会出来召见。等过几日,陛下龙体或许会康健,那时诸位大人再来求见吧!来人,送诸位大人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