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自己有病,按照道理,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就要识趣,不能在朝堂上跟他和太子争执,不然就是不忠不义。
朱祐樘表明态度,三边以及宣大地区的城池和长城要继续修缮,西南战事也不能不理会,皇帝不想把自己摆在不义的位置上,把大臣派出去后什么都不管,这是对国家大事的轻慢,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谢迁听到皇帝有意要调拨钱粮物资,赶紧出列奏禀:“陛下,不知西南之困,当如何处置?”
朱祐樘突然感慨一句:“朕是想调拨钱粮给沈卿家,让他在前方可以顺利将叛乱平定,但如今户部库粮紧缺,要调拨实在是困难,若他可以在地方上自行征缴,或许是最佳之选……”
说来说去,朱祐樘也不同意从朝廷调拨钱粮给沈溪,让沈溪自行征缴,依然是想把难题还给沈溪。
谢迁听到这话,大失所望,他本以为皇帝体恤臣子之苦,自然会有所动作。但谁曾想皇帝只是说两句好听的,说过后马上又转而支持刘健和李东阳,提出不给钱粮,让沈溪自行筹备的决议。
谢迁面带苦涩,对朱祐樘道:“陛下,如今西南部分地区库仓有旧粮,为何不能调拨给沈中丞,让他有充足的军粮平息叛乱?”
李东阳拿出为国为民的姿态,轻叹:“谢尚书或有不知,头年西北大战,西南各省俱提前征缴钱粮,未来数年西南地方调度,只能依赖这批库粮,若今日用了,将来地方上经不起任何灾难,但有何差池,朝廷岂非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谢迁简直想骂人。
提前征缴几年的税,怕地方上再出什么变故,所以要把钱粮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哦,那未来有可能会产生变故,要把钱粮留着,而现在叛军当道,就不能调库粮?如今叛乱蔓延,一省省治都被围,这都不算变故,什么才算?
马文升出列:“陛下,老臣以为,西南既然有库粮,在遇叛乱时朝廷不予征调,若为前线将官知晓,怕是会有芥蒂吧?”
朱祐樘眉头不由皱起,看看谁帮他出面接招。
现在是吏部尚书说话,以马文升在朝中的声望,他站出来帮哪边,另一方就必须要找出身份和地位相当的人出来反驳,甚至连李东阳都不太好说什么。
果然首辅刘健迎战了:“西南库粮本就屈指可数,不足以承担战时消耗,若西南各仓储皆都放粮,粮食怕也运不到临桂,便会为叛军所劫……”
刘大夏道:“刘少傅言之有理,但若沈翰林在地方,走一处,开一处,就地征用粮草,不也妥当?”
“嗯!?”
刘健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之前谢迁感觉自己孤军奋战,没人帮他说话,等于他一个人面对朝堂上这么多张嘴,甚至连皇帝都不站在他这边。
但在马文升和刘大夏突然发言后,情况好转许多,关键在于二人对军务所知甚多,他们出来发话,更具有说服力,甚至让不善军务的刘健无话可说。
李东阳脑筋转得很快:“就地征用粮草实为不当……如此一来,兵马逐粮,地方有粮而平,无粮而绕,官民如何担之?朝廷声望必将不存,刘尚书还是多思虑再言为妥……”
马文升说话时李东阳出来反驳不合适,但刘大夏开口,李东阳就可以针锋相对,这就是身份对等。
李东阳这番话也有些道理,让刘大夏无从辩驳。的确,若沈溪在地方上自行开仓取粮,必然会造成一种结果,那就是平叛兵马专挑有粮的地方走,没粮的地方就不去了,其后果难以想象。
朝堂上,俨然形成两大派系,彼此相持不下,必须要更有声望的人出来一锤定音。
此人,只能是朱祐樘。
朱祐樘道:“诸位卿家不必争执,以朕看来,西南之战到如今地步,再谈调粮,恐为时已晚,不若以快马传书,赋予沈卿家就地征调钱粮之权责……虽不能从府库和百姓中擅取,或可以士绅出粮,又或于平叛时以战养战,朝廷不加干涉,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话说出来,在场大臣明显听出,朱祐樘依然倾向于刘健和李东阳所言。
谢迁、马文升和刘大夏此时俱都沉默不言,刘健和李东阳等官员得意地瞥了谢迁等人一眼,恭敬行礼:“臣等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