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料想,多半是陛下获悉了宁王的野心,才委派您到江赣来做督抚,但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让您兼了湖广督抚的差事,历来大明可是从未有过如此横跨两大省份的督抚官衔……”
沈溪心想,李翰想问题的方式倒也特别,应该是善于经营世故之人,真相不过是他被发配到地方,却能想出这么多事情,难怪会亲自登门来访。
沈溪道:“李知府说宁王谋反,却无证据,那李知府可以说说,是如何察觉到宁王有谋反之心?”
李翰回道:“沈大人,您或许不太清楚江南地理。安庆府历来为东西南北水陆枢纽和军事战略要地,涉及江防、关防大事,这些原本非本官可以干涉,但从去年开始,宁王不断派人给本官送礼,刻意笼络,下官每次都得盛情款待使臣,不胜其扰。”
“一次无意中,宁王派来的使臣问及,若宁王举事,本官及部属是否鼎力支持,开安庆府以助宁王……下官身为朝臣,岂能为乱臣贼子所用?但又不能过度刺激宁王,若导致其提早起事,下官罪莫大焉,只能打哈哈敷衍。沈大人,下官并非真心实意投靠宁王,您要明鉴哪!”
听到这里,沈溪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关于李翰的说辞,沈溪将信将疑,主要是李翰说的这一切太过离奇,令人难以置信。沈溪暗自琢磨:“即便宁王有野心,但现在是正当盛年的弘治帝当政,谁也不知道皇帝再过一两年就会暴毙,如今朝局稳定,岂敢有非分之想?让属下来试探安庆知府更是荒谬透顶!”
“不过,安庆府南北要冲的关键位置,的确有可能成为乱臣贼子图谋的战略要点,且宁王在历史上的确曾公然竖起反旗,我到底是否应该相信李翰所说?”
思虑良久,沈溪幽幽叹息:“李知府,你所说这一切,无凭无据,无法作为呈堂证据,你让本官如何跟朝廷反馈?”
李翰赶紧申明:“沈大人,您误会下官的意思了,下官并非让您跟朝廷奏禀,只是……请您千万明鉴,下官的确没有跟乱臣贼子勾结之心,对陛下的忠诚日月可鉴……”
表达忠心的话一旦开了个头就没完没了,沈溪终于看出这李翰是个什么货色。
不但谄媚,且贪生怕死。
如果李翰所说属实,多半是宁王觉得李翰可以拉拢,想把他收拢帐下,看看将来是否用上。
沈溪道:“李知府回去吧,本官相信你与宁王谋逆之事无关!”
李翰听到这话,一点儿都没有放心的意思,赶紧行礼:“那今日……下官送的一点儿心意……”
沈溪再次打量李翰,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李翰当我在朝中举足轻重,到湖广、江赣任督抚是为了防备宁王谋反,却不知我出京属于暂时被‘发配’。他送来礼物,我越是不收,他越觉得我动机不明,但恰恰,他这礼我还就是不收!”
如果按照一般套路,沈溪应该把李翰的礼物收下,让李翰觉得跟深受皇帝器重的湖广、江赣两省督抚沈溪站在一起,无需再为保住心中的秘密而忧心忡忡。
但偏偏沈溪在这件事上反其道而行之,坚决不收李翰的礼物。
沈溪道:“李知府的心意,本官心领了,但本官尚未到治所,中途便收下李知府的孝敬,若传到朝廷不好交待。李知府请放心,此事本官记下了,即便宁王真有什么不轨行径,本官也不会当李知府跟其有什么勾连!”
到这会儿,沈溪已不想跟李翰多废话。
李翰以为自己吐露了个大秘密,却不知这消息在沈溪听来太过稀松平常。
在沈溪看来,宁王有野心,想谋反,那是迟早的事情,轮不到你李翰来说三道四,如果你把今日对我吐露实情的事情说出去,指不定宁王那边心生警惕,派人来对我不利!
沈溪直接下达逐客令:“李知府,请回吧!”
李翰没想到沈溪小小年岁,做事如此老练,他本以为沈溪听到这消息会暴跳如雷,马上跟朝廷奏报,现在他有些傻眼了,沈溪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甚至打起了哈欠,分明是告诉他,别影响本官休息。
“沈大人,您可一定要记得,就算您觉得下官没证据,不能跟朝廷上奏,也一定要防备宁王,您可是江赣、湖广两省督抚,这大江南北无数生民都在您庇佑下……”李翰对沈溪仍旧满脸恭维,把沈溪说得好像大明不可或缺的大人物。
沈溪颇不以为然,地方督抚这差事,如果在战时,自然是手握大权,甚至可功名显赫一跃而成为帝王,但在这种相对太平的年景,权力受到中央和地方各衙门的钳制,谈何庇佑地方官民?
等李翰离去,杨文招进得书房,问道:“表哥,里面的姑娘……已经转移到了偏厅,怎么……怎么处置?”
沈溪打量杨文招,问道:“你想怎么办?”
杨文招咽了口唾沫道,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沈溪正色道:“文招,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跟着我做事,可是有不少的诱惑,如果你不能守住底线,有一天或许会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立即派人将那姑娘给李知府送去,本官不稀罕这些糖衣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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