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前世曾到过故宫的文渊阁参观,但那是清朝乾隆年间在圣济殿的原址上建起来的,而明朝的文渊阁,则是永乐年间修建,位于皇宫东侧,与沈溪之前办公的衙所詹事府相距不远。
沈溪空着肚子,在谢府没顾得上吃晚饭,就跟谢迁进宫。路上,沈溪郑重提出这个问题,谢迁没好气地责备:“难得进宫,就不能提前有所准备?”
沈溪委屈地道:“阁老说的轻巧,中午滞留礼部,下午到您老府上,本准备晚上回去用饭,谁曾想被您招呼到宫中来,莫不是要空腹熬一晚?”
现在他被谢迁临时抓壮丁,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既然让我帮忙做事,请我吃顿饭总没问题吧?
谢迁恼火地道:“人不大,恶习不少,这是你跟阁臣说话的态度吗?”
沉默了片刻,谢迁续道,“也罢,待到了文渊阁,让内侍送些饭菜来,你先用过,再协同老夫办工即可!”
沈溪心想,你这老家伙总算有点儿良心,请人办事没让人饿着肚子熬一宿。
到了金水河南岸的文渊阁,沈溪没发觉里面有多奢华,普普通通的二层建筑,进入阁门后,迎面而来的大堂上竖立着的孔子雕像。雕像左右两侧加起来摆放五张椅子,东三张西二张,却是阁老的位置。
雕像前面的香案上,竟然有香烛明灭,可见有专人负责供奉孔圣。
环首四顾,文渊阁的殿门、墙壁、窗户以及陈设都显得老旧不堪,与其大明最高衙门的地位并不相符。
大厅两侧各有一个走廊,西侧的走廊通向制敕房,东面的走廊通向诰敕房。孔子雕像东侧有个月门,月门进去是一个小厅,小厅里同样摆放五张椅子,椅子前面设有茶几,但上面茶壶、茶碗一概没有。
小厅靠南的位置摆着几个书架,架子上摆着一些卷宗。北方又是一道月门,月门往里走则是一个幽静的院子,五间厢房并排而立,这里便是大明阁臣办公之所。
厢房的门口,均设有长条靠背座椅,供平日前来办事的大臣坐。
沈溪跟随在谢迁身后,进入第一间厢房,发现这房子也有内外两进,外间呈书房打扮,书架上摆放许多典籍。外间与内间之间,有门帘隔离,此时帘子拉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内间的摆设,三张书桌,三张椅子,里侧靠墙的位置有一排书柜,另一侧则是几扇窗户,这便是内阁大学士办事之所。
以往内阁人员多的时候,大家分别在各自的值房办公,但弘治朝中期后只剩下三位阁臣,其中两位还经常请假,于是三人便把办公场所凑在了一起,这样既方便讨论,又显得热闹一些。
在这个院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偏院,里面有装饰豪华的客房,那儿便是内阁大学士平日休息的地方,通常中午饭后或者是值夜困顿了,便到偏院休息,如果遇到军国大事,内侍会前往把人叫醒,耽误不了公事。
沈溪第一次光顾内阁大学士办公的所在,给他的印象,明明拥有宰相的权限,但大学士办公之所却是如此俭朴,或许是因为办公衙所在皇宫大内,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重,阁臣有意识地不让自己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太过浮华。
布置简单,也是为了皇帝过来视察时知道几位阁臣辛苦,感念功劳。
谢迁直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内侍跟着进来,谢迁交待道:“沈翰林今日前来问询老夫关于宫廷祈福礼仪之事,误了出宫时辰,今日在这里借宿一宿,且先准备两份餐点,另外晚上多备一些热水!”
“是,谢阁部!”
内侍领命而去,谢迁坐下来,先扭了扭胳膊,这才拿起桌案上的黑色毛笔,道,“记得,你所写意见,都用条子夹在奏本的下缘,如此老夫明日看起来方便一些。”
沈溪点头会意,但谢迁坐着他只能站在一旁,始终有些别扭。谢迁抬头打量沈溪一眼,道:“你自己找地方坐,旁边办公桌后的椅子,你可以搬过来,但记得明日离开前放归原处。老夫暂时用不着你,你在旁边自己翻看奏本,待夜深后,再来接替老夫!”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承认是我“接替”你批阅奏本,那还说什么提出意见供你参考,简直是欲盖弥彰。
沈溪不愿揭破谢迁,他知道谢迁最好面子,其实谢迁巴不得一晚上都由沈溪来代替他坐那位子,可毕竟在二更天前,内侍偶尔会过来,谢迁定要装作一切事都是他自己来完成的假象。
不多久,内侍送来晚饭。
一共两份,谢迁是南方人,以米饭为主,三个菜,一荤二素,其中荤菜是苏浙名菜红烧狮子头,就着米饭吃非常开胃,毕竟这是出自皇宫的御膳房,可以说跟皇帝吃同一个厨子炒出来的菜,味道当然不是普通民家菜肴可比。
谢迁对内侍道:“将这几日羁押的奏本、题本一次都搬过来。”
等几名内侍将奏本搬到值房,足足有三口箱子,沈溪在旁边大致看了一下,估计至少有四五百本奏本。
谢迁道:“今晚老夫跟沈翰林有话说,你们不用过来打搅了!”
“是!”
谢迁又道:“若通政使司再有奏本、题本过来,一律截留,边关加急公文除外!”
“是!”
内侍点头应是就退出值房,离开院子的时候还顺手将院门关好。
见左右无人,谢迁打了个哈欠:“你先找些奏本来看,饿的话只管进食,老夫回去前用过,要是半夜里饿了,你便将老夫那份吃了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