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越唯唯诺诺,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沈大人这话说得太轻巧了吧?现在人也抓了,该打的也打了,还算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荆越问道:“大人,那半个时辰后……”
沈溪终于把手头的东西写完,放下笔,正色道:“半个时辰后照审不误,但无须用刑,只管好言相劝便是。”
“大人,您说……好言相劝?”
荆越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他想来,既然之前的老虎凳不管用,应该用更严厉的刑罚才是,索性已经用刑,打死几个威吓一下同伙,总会有人架不住招出来,可沈溪这会儿好像完全没把这案子当回事,用完刑不奏效也就得过且过。
沈溪道:“按照本官说的做。”
荆越只能勉强领命:“是,大人。”
……
……
惠州府城西一处小院。
一个黑色影子好像鬼魅一样越过围墙跳进院子,很快屋子里亮起微弱的灯火,却不是蜡烛,而是一盏小桐油灯。
“干娘。”
那黑色影子把斗篷放下,露出女子的容貌,正是玉娘的得力助手熙儿。
玉娘衣衫整齐,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云柳,还有几名跟随她一道南下的随从。
玉娘问道:“知府衙门那边什么动静?”
熙儿有些为难:“听说是督抚沈大人在内审案,审的是惠州府衙的人以百姓首级冒认盗匪,谎报功绩。我未能靠太近,但听里面传来惨叫,似是用了大刑,但至今没谁招供,这会儿督抚大人已往内堂去了,放话等半个时辰再审。”
玉娘怒道:“让你去查,为何没靠太近?”
熙儿神色间有些躲闪,她不是没机会靠近知府衙门的大堂,只因那里围观的全都是男子,而她身着男装,怕在人挤人的情况下被占便宜,所以没敢靠前。
云柳替熙儿辩解:“干娘,知府衙门内人太多,熙儿或是因此才不得近前。如今沈大人突然到惠州府,还对知府宋大人用刑,这……到底是要作什么?”
玉娘眉头紧蹙,道:“我也想知道沈大人到底是何意……突然造访惠州,问的还是杀良冒功的罪,想来沈大人手头已经有一些罪证,或许并不须我们费神。”
云柳道:“可是干娘,这不是朝廷交待给您的差事吗?”
玉娘和江栎唯奉命到地方,主要任务是护送沈溪到任,顺带着分别查案。
江栎唯查的是闽粤一代的白莲教乱党,而玉娘所查却是杀良冒功的案子,玉娘和江栎唯之间并未暗中商议,以至于玉娘也是稍早才知道江栎唯人在惠州。
江栎唯把惠州府同知隋筑等人扣押,严刑拷问,这让暗中行事的玉娘非常被动。
现在突然又杀出来个沈溪,不但把江栎唯的如意算盘给打乱,玉娘这边更是一头雾水。
玉娘道:“但凡跟三省沿海平匪有关的事情,都跟督抚衙门有关,这毕竟是沈大人前来地方的主要目的,只要他觉得谁跟盗匪有染,别说是严刑拷问,就算是杀了也不为过。沈大人有先斩后奏权限的。”
这话让熙儿、云柳以及玉娘身后的随从极为震惊。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沈溪居然可以对地方知府先斩后奏。
熙儿惊讶地问道:“干娘,沈大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权限?”
“唉!”
玉娘脸上带着几分担心,“沈大人虽是文官,但此番所领乃是三省军务提调,军正大权在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至于沈大人要以如何方法来平匪,朝廷一概不会过问,他要杀一个惠州知府,最多是事后写奏本跟朝廷阐明事由罢了!”
沈溪在东南沿海平息匪寇,采用的是战时制度,即一切政治军事资源都要服从于作战所需。
如果沈溪觉得谁扰乱军心,可以先斩后奏;如果沈溪觉得谁延误军机,可以先斩后奏;如果沈溪觉得谁跟贼匪有勾连,同样先斩后奏。
就算沈溪斩错了人,在战争发生时,没有谁可以弹劾沈溪做得不对,这正如当初袁崇焕斩了远比他职位高的毛文龙,因为如此会造成三军混乱,要惩罚或者治罪也要等到战后,若平匪沈溪得胜,就算沈溪因为打击报复而把地方官给错杀,同样可以功过相抵。
玉娘道:“沈大人既然直奔惠州而来,还将知府衙门一干人等拿下,就是要行先斩后奏的权限。汝等随我前去知府衙门,听堂审案,若沈大人需要罪证,我等也要将之前调查所得,一一奉上,尽快稳定军心和民心。”
熙儿有些不甘心:“干娘,那些罪证,我们可是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得到……”
云柳赶紧拉了自己姐妹一把,但玉娘喝斥的声音还是传来:
“为朝廷做事,怎么能随时惦记功劳?我等不过是一群女儿身,就算有功劳,朝廷又会如何颁赏?但若成全沈大人,令沈大人功勋卓著,就算沈大人从指头缝里漏丁点儿功劳出来,足以令我等此生受益无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