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起身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挖苦我:“唐妙晚出生前就和别家定了婚约,只不过后来被她妹妹抢了去,娘估摸着等你爹处理了唐家那个恶毒后娘,大概这婚约还会落回唐妙晚头上。”
“她肯定不会要的!”我脸黑如锅底。
娘噗嗤一笑:“人家要不要关你什么事,瞧把你急的。”
我顿时哑言。
对哦,我急什么。
就因为我当时一颗榆木脑袋没开窍,我和唐妙晚之间愣是错过了五年。
……
离开西邺的前一天,爹爹跟我促膝长谈到半夜,大概是因为唐妙晚救过我的缘故,有关唐妙晚的事,爹爹顺嘴提了一句:“廖家人昨儿已经带上聘礼去唐家道了歉,出来时满面荣光,两家婚事应该妥了。”
廖家子正是唐妙晚的未婚夫婿。
我听了后心里堵得慌,没想到唐妙晚这么不拘小节,竟然接受了之前跟妹妹唐妙柔胡来的廖家公子。
因为赌气,我没有跟唐妙柔告别,也没有跟爹爹说要去国子监,而是回到老家雁平埋头苦读考秀才。
考上秀才后我回了一趟京城,在街上偶遇上唐方中,唐方中跟我说家中有喜事,唐妙晚前两天已经回了西邺。
我怅然若失的强笑两声,这喜事莫非就是唐妙晚的婚事?
那一刻我突发奇想的想跑到西邺阻止这场婚事,脑中天人大战了半天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妥不妥,假若唐妙晚和崔兴两情相悦,那我上前插一脚就是罪过。
唐方中经常去我家寻爹爹请教问题,按理说唐妙晚应该知晓我的身份了,那为何一次都没找过我?
如果是唐妙柔,恐怕早就打着救命恩人的旗号找上门来了吧?
唐妙晚不来找我是她的问题,她救我的恩情我肯定是要报答的,所以我让唐方中等我片刻。
我上京城最好的绣坊挑了一件绣红珠冠送给唐方中,只说是送给唐家妹子的新婚礼物。
当时也不知怎么的,我明知外男送珠冠给女子不合适,可我还是照做了。
所以当看到唐方中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急忙找借口逃回了家。
考上秀才后的我,被爹爹送去了皇家书院钻研苦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唐方中,更别提打听唐妙晚的消息。
三年后,我因为爹爹破格准许在京城参加乡试,一切都很顺利,我成功的考中了解元,登上金銮殿后被圣上点为榜眼,而我那一届的探花郎是唐方中。
再见唐方中时,我已经十八岁,年少青涩的感情我早就明白了,只不过物是人非,既然唐妙晚已经嫁做人.妻,我当然不会再去打扰她,只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廖家公子能善待她。
“谁说晚儿嫁人了?!”唐方中咬牙切齿的道,“嫁给廖兴的是柔妹!”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我从唐方中嘴里听到这句话时的手足无措感,我站在金銮殿后台牢牢的掰正唐方中的肩膀,一个劲的逼问嫁给廖兴的人是唐妙晚还是唐妙柔。
唐方中被我摇的头冒金花,口中却坚定的喊着唐妙柔的名字。
我乐的在大殿后方又跳又蹦,正巧圣上换了衣裳从旁经过,笑着问我如此欢喜可是因为金榜题名。
我按捺住心中狂暴的开心,拉着唐方中一同上前行礼。
熙宁帝是爹爹的学生,虽比我大很多岁,但待我却如亲兄弟,我行了君臣礼后,又笑吟吟的称呼一声横兄长。
熙宁帝姓王,名兆横,性情温和,私底下喜欢让我称呼其兄长。
横兄长见我眉欢眼笑,知晓我不会随意说出欢喜什么,便挪开视线问唐方中适才跟我说了什么,唐方中头一回面见圣颜,紧张的语无伦次,我向他使了无数个眼神都没用,他还是将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横兄长听了。
横兄长意味深长的觑了我一眼,不待我解释就领着侍从进了大殿。
金銮殿上唱名后,横兄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爹爹可有替我张罗婚事,若没有,要不要考虑礼亲王的孙女虞信郡主。
虞信郡主是舅娘奉真公主的侄女,前些年来家中小住过一段时日,我记得娘在饭桌上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撮合我和虞信郡主,但都被我以学业无成的理由婉拒了。
“遇年现在学有所成,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爹拱手上前一步,微笑的看着我。
“爹!”我无奈的喊一声,但还是不得已站了出来。
横兄长睨了一眼三甲之中面露焦色的唐方中,不动声色的跟我说虞信郡主芳龄正好知书达理,问我何时上门提亲。
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实在不敢接话,只好跪倒在地,高呼已有心悦之人,还望皇上赐婚。
爹爹和横兄长笑而不语,反倒是唐方中长松了一口气。
琼林宴后,横兄长给我和唐妙晚赐了婚事,新婚之夜上,我美滋滋的捏着玉如意挑开唐妙晚的红盖头,烛光下,美人头戴当年我送去的锈红珠冠,脸上霞红片片,甚是好看。
“晚妹——”我傻笑的喊床上的美人。
谁知美人瞪眼,一把抢走我手中的玉如意,在喜娘惊悚的目光下,美人举起玉如意狠狠的鞭打我的后背,我痛的往囍床上躲,床上早早埋好的花生枣子被我踩的咯吱响。
晚妹边打边问我当年为何要送唐妙柔珠玉冠子,我捂着脑袋有苦说不出,在喜娘和丫鬟的拉扯下,我终于从晚妹的打骂声中逃了出来。
“小书生我告诉你!你今个出了房门以后就甭想上我唐妙晚的床!”
我叹口气,赶走在中间劝架的喜娘,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我认命的撩开红艳艳的喜服往里间走去。
春宵一夜的确让人难忘。
前半夜晚妹揪着我的耳朵训我为何送冠子给唐妙柔,我想细细的解释给她听,然而我一开口,晚妹就捂着耳朵就不听不听。
这让我有什么法子,只能耷拉着脑袋听她掰扯我跟唐妙柔之间压根就不存在的一段情.事。
后半夜,晚妹些许是说累了,我连忙小意温柔的端起合卺酒,在我连哄带骗之下,晚妹终于跟我喝了交杯酒。
后来……
“后来呢后来呢?”小孙子仰着脑袋不停的问我。
“后来?”我脸上闪过一朵红云,闷笑道,“后面的事少儿不宜,等你长大娶了妻自然就知道了。”
听不到故事的结局,小孙子不爽的嘟嘟嘴,忽然小孙子从我腿上爬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后方,我急忙起身,却见后边站着晚妹。
“奶奶。”小孙子奶声奶气的喊晚妹,晚妹笑着一把抱住小孙子软软的身子。
“奶奶,爷爷说您当年跟爷爷喝了交杯酒后,就不打他了,是不是真的呀?”
我喉咙一哽,没想到小孙子会跟晚妹求证这事。
晚妹笑着颠颠小孙子的屁.股,眼睛却往我身上瞪,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当然是真的啊——”
我当然没说谎,只不过那夜我鲁莽了一些,弄的晚妹疼的在我背上胡乱抓挠,翌日起来时我后背阵阵发疼,一看全是指甲划破的血痕。
锈红珠冠+春宵之夜胡搅蛮缠,两件事愣生生让晚妹‘恨’透了我。
后来唐妙柔被廖兴休弃,不得已跑来京城寻依靠,好巧不巧,走投无路的唐妙柔在街上碰上了我,死活非要我接她这个妹妹去家中坐坐,在大街上我被唐妙柔缠着没辙,只能将唐妙柔领回了家。
自打唐妙柔进了家门,晚妹就彻底跟我闹上了,指桑骂槐的骂谢家帏薄不修,还说我不知羞耻的红杏出墙……
我是百口莫辩,成亲这么多年,只要我哪点做的不如晚妹的意,她就将珠冠的事拿出来说道,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甩袖和晚妹争执起来,晚妹一气之下收拾包裹回了西邺。
那段日子我政务缠身,根本无暇去理会晚妹的小性子,晚妹不是头一遭跟我置气回娘家,所以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中,想着等处理完手中的急事,到时候我再带着两个孩子去西邺跟晚妹道歉。
然而,晚妹这回是真的生了气。
当我拿到西邺城寄过来的和离书,我顿时慌了,急急忙忙将两个孩子送到老家爹娘身边,独自一人跑到西邺。
经过一番波折,我终于将晚妹哄笑,之后我重提珠冠和唐妙柔的事,晚妹这回没有捂耳朵,而是眯着眼听我解释清楚。
说起年少情怀一事,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晚妹亦是。
得知珠冠从始至终都是我买给她后,晚妹红着眼抱着我久久没松手,好半晌才酸不溜几的问我怎么处理还住在谢家的唐妙柔。
我笑了笑没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上任西邺督抚的折子。
“两个孩子在爹娘那里住着,如今京城谢家就是个空壳子,下人们在我走后会去几个庄子上伺候,到时候没吃没喝,她自然而然就会离开咱家。”
我抻着下巴望着坐在一旁看折子的晚妹,又道:“你也甭担心她来西邺打秋风,督抚府戒备森严,没有你我命令,她不敢上前一步。”
晚妹放下折子,释然的笑笑:“到底是姐妹一场,你也别做的太过分,回头让人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吧,听说这些年她在崔家过的相当不好,性子也磨圆了不少。”
“她的事还是你来操办吧。”我很是有求生欲的推了这个请求。
晚妹耐人寻味的看着我,良久才感慨一句:“娘总说你跟爹不太像,要我说,爹的滑头你恐怕继承了十成十,不愧是亲父子。”
我嘴角翘起,伸手往胸口处摸了摸。
那里静静躺着一封爹爹从雁平寄来的亲笔信,名为追妻一百零八式。
—谢遇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