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展开评选前,宇文正便表示,相较联副文学游艺场其他类型的徵稿,这一回来稿数量明显偏低。刘叔慧回应:也许是年年徵稿的疲乏状态所致。除此之外,个人认为还有另一可能,亦即对武侠的既定认知所造成的局限。过往活动皆以小说接龙为徵稿主轴,现下却是除三百字外,并无其他限制,看似能自由发挥,实际上却可能教人无从落笔──这不仅是考验书写的能量,更是牵涉到对武侠血缘性、历史性的悠远长久脉络的理性翻动。
接龙係顺应别人的线头继续编织的作业,有了开头,自然简便,只要好生收尾,并适应示範者的小说语气即可。然今次参选者必须自起炉灶,且还得符合规定字数,不免有如何将一座大山压缩至一只手掌可握的无力困愁感。巧妇虽有米,但米若是天一般的大,一时间也找不到容器炊它呀。主要是对一般武侠书写者(或有心于此的业余武侠人)来说,武侠的固定印象都是长篇巨构,别说三百字,就是三十万字也未必能够把一个好的武侠故事说完。而可以挥洒最短篇的应徵好手,又极可能对武侠感到陌生,以至于甚难入笔。这恐怕也是这次来稿件数变少的缘故吧。
能跨越武侠公约数栅栏者出线
对武侠的僵固性认识,亦反映在本次的来稿,包含老腔老调的武侠口吻,与乐此不疲、一玩再玩的武侠素材,就算是借武侠转喻当代的作法吧,也无法免除武侠教养长久下来的化约公式。
前述的优选作则是相对来说,能够跨越某些武侠公约数的栅栏,获得秀异跃动感的五篇。全数通过的〈丑侠〉反写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讽示了武侠俊美学的极境悲伤──该作者另一篇〈这年,他仍没当成英雄〉亦获好评。以两则故事坦承告白武侠人心理状态始末的〈武侠小说作者〉,读来劲辣有力。〈执〉令书写与现实相互交通的后设状写,令我联想前年孙雪僮的《骚江湖》,但在武侠里仍算新鲜的写法,列位优选毫无疑问。切入校园霸凌事件,揭开新侠女风範的〈妳〉,既饱含现代语法,又充满灵魂强壮的氛围。〈韬光养晦〉为武侠的老生常谈,但其巧妙在最后一行热烈爆发,惊奇大翻转,颇得最短篇小说的三昧。
期待武侠转入现代系统
评选结果出炉后的一番短谈,作为武侠人的我,相信有必要提出来让有意武侠书写的诸位细考:何致和讲述了武侠的中国包袱,关于被开发过度的江湖门派结构;黄丽群则提到温武很难评选,因参赛者的水準相较其他文学奖来说较为平均;刘叔慧的看法是武侠门槛必须透过长期的书写训练才拥有闯越的资格;而关于现代派武侠的可能性,宇文正指出,每年的武侠大奖徵文都有一些作品着墨武侠进入现代社会的领域,但至今成熟的作品还未现身,犹在期待之中。
以上几位的观点,武侠现在的一些趋势正可予以反馈:首先是台式武侠与摆脱历史背景的架空武侠之兴起;其次是温武角逐之人渐渐扩及其他领域,甚而包含严肃文学领域书写者;至于武侠转入现代系统,迄今唯张大春《城邦暴力团》一力独支,确实寂寞……但这种种现象都在在指出:或许已经到了武侠该重新发动的时刻!
小品武侠的徵稿恰恰暴露、警醒武侠置身于当代的窘状。而我们这些后来武侠人,也应当抵达撤除固着的一心怀念黄金武侠时期的老时光,再度振动武侠飞翔视野的时机点吧──
新江湖的建构,在等待我们一步一笔地探勘与拓展。以此会后小记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