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的皇帝,在孤独的汉宫中,拥着丹陛江山,寂寞终老。
“阿沅,陪朕说说话。”
终点,就是起始。
他此刻拖身离开椒房殿,天边已现鱼肚白,君王在前,她缓步跟着。倒抽的一口凉气,留给了椒房殿里捧着白绫的那个人。
荣华至极,终归也会狼狈至极。
从前的陈皇后,亦是走过了她今朝走过的路。
椒房殿,原不是好地方。世间女子却趋之若鹜。
“怎么不说话?”皇帝回身,晕黄宫灯下,映着她一张好看却苍白的脸:“怎么朕瞅着你有点眼熟呐?”
她倒是笑了:“陪你身边多少年,这会子方觉眼熟……也是奇了。”
“朕觉你像一个人。”
她早知他是昏了,庸了,尽说混话。他口里瞅着像的那个人,比着旁人不知量了多少回,见一个便拿一个说像。
“阿沅便是阿沅,不像阿娇姐。”
只她一人敢直白说这些话了。她轻笑笑,紧跟在皇帝身后。
皇帝却停住了脚步:“是朕对不住她。”
她一怔,眼泪哗哗流下。
“朕猜——”帝王面上也略略现出几分难过:“博浪沙竹屋里那个女孩儿……是朕的女儿。”
窦沅抚面痛哭。这一生,从未哭的这样酣畅淋漓。
“朕……已派人去追……朕的羽林卫快马加鞭,一定能……追回来!”
握拳,老态的帝王认真许下誓言,神情却青涩似少年时候。
“天亮啦……”她抬头,喃喃。
椒房殿。
卫子夫眼神涣散,散发垢面,独自赤脚坐在青琉地上,仿佛梦魇仍未散去,她吃怔,伸出一根手指头,不住打弯,在地上划着圈圈儿……
“娘娘……”婉心轻唤一声。
那边厢,却仍无回应。
打愣了许久,再一看,那地上缓缓映出一道水印,她正划着……
婉心擦了擦眼睛,模糊是这三个字儿:杀钩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