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发了痴,疯似的丢开仪仗,朝雨过后的枯塘跑去。
杨得意慌了神,拎着另一柄黄盖大伞,急追了前去。雨点子刚过,满地都是泥泞,跑的愈急,泥点子飞似的扬的愈高,将裤脚溅的不成样儿。
刘彻这边已脱下外罩,半边身子趟了塘子里去,浑水已漫过他的膝盖,他手抓着岸上枯藤缠下的络辫子,身子便借力往下滑,一浮动,扯开了老远。
杨得意在岸上见状,急的直跺脚:“救驾!——救驾!”便又想这话儿可能太不对劲,但他已来不及细思,只憋了力气喊出这么两个字,不断扯嗓子重复,岸上踢踢踏踏踩乱了脚步,根本听不出来了多少人,只能听出每个人焦躁的心跳在踏乱的脚步里愈来愈急躁……
这天时并不算热。
但他却觉得自己浑身的冷汗都在急速被蒸干。
杨得意滑溜的像条鱼,自个儿踩不稳当,一脚踩着松泥,半截身子都歪斜了过去,踉踉跄跄跌进了荷塘子,溅了满身的污泥……他此刻哪还管得这些个?皇帝若有差池,命保不保得住还两说呐!即便陛下没掉半根头发丝儿,那到底还是落了荷塘子,长乐宫非得将他这长侍抽筋扒皮不可!
因愈发慌神。
岸上已聚拢了一批好手,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往塘子里栽,腾起的水花漫的人睁不开眼……
皇帝此时已拦腰将人抱起,满脸颊子都是污泞,好生狼狈。皇帝裹了人,极吃力地往岸边游去。
那群好手靠的愈近,便愈发犹豫。因后宫向来有忌讳,侍卫与宫妃自然须避讳,没能这样个面对面的……
皇帝暴怒:“还不救人!杵着……?”
“诺!”“诺!”“遵上谕!”
错落的声音此起彼伏,似塘子里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漾开……
这是皇帝最狼狈的一天。
出征之前,竟不想还出了这么个意外。
皇帝此刻正在长乐宫坐,被太后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自知理亏,被太后面斥,也只是忍着,并不与争辩。
皇太后说的够了,见皇帝面色唯唯,也不忍再多加责备,只说:“陛下这样尊贵的身子,这倒落了污泥里了,成个甚么样子?往后,望陛下顾着百姓、顾着社稷,好生保重自己罢!”
皇帝赔笑应和,因那边还想着太医令去桂宫瞧病之事……顺便也念一下那个人,这边便不欲陪了,因向皇太后辞:“母后,朕有事绊住了,这便告退。……明儿挑个空儿,朕好生再陪母后絮叨。再过五日,大军开拔,朕便跟着去,宫中之事,多要母后料理。”
多要母后料理……
说的也是,要皇太后照看着,料理着,不该动的人,千万不能动。
皇太后留住了皇帝,因说:“陛下既在这儿,哀家也不另抽空儿啦,咱们娘俩……今儿便把该说的话都摊开来说说!”
皇帝眉一冷,转了过来:“朕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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