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井和邵云安立刻起身跟着赵河出去。邵云安低声对王石井说:“会不会是大哥回来了?”
“很可能。”
两人来到前院,前院的村民们也都纷纷朝外张望,那四头马车已经快到跟前了。一人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嗷的一声就冲了过来。
“王石井!你这个不孝的孽子!”
赵河眼疾手快地拦住冲过来的人,王石井的脸瞬间黑沉。拉着邵云安后退一步,他冷声说:“贵客来了,你尽管闹。”
“你这个不孝的孽子!娶了这么个丧门星不要你亲爹娘!盖了这么好的宅子都不让我们进门,你这个不孝的孽子!”
王老太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撒起泼来。邵云安捏捏王石井的手让他不要出声,王四婶等几位婶子去拽王老太,王枝松也急得去拉亲娘,让她不要闹。可王老太是打定主意要闹个天翻地覆,管他什么岑夫子。她打听到了,县令不在,岑院长管天管地还能管不孝的儿子?在王老太看来,她亲儿子盖新房,不找她暖房不让她进去,甚至摆明了不让她搬过来住就是不孝,说破天去也是她占了理。
王石井和邵云安大把大把的花钱已经令王老太眼红、愤恨了很久,这比县上员外的房子还要漂亮精致的大宅子还没有她的分,王老太被嫉妒恨淹没的愤怒在此刻已是无暇再顾及什么小儿子的功名和声誉,只想闹得王石井应了她,让她搬进来住。王春秀在一旁不吭声,她也盼着能搬进来呢。这么好的宅子,大哥又有钱,肯定会买人来伺候,她不就是真正的大小姐了,她可早就忍受不了整日里洗衣做饭、喂猪喂鸡了。再瞧妮子现在戴的那些个首饰,如果能重新住在一起,她还少得了么。
前院被王老太这么一搅和顿时混乱了不少。马车已经停下来了,邵云安拽着王石井出去迎客,压根不理王老太的蛮不讲理。王枝松看到有人来了,急得脸色涨红,这不是县令大人来了吧!
“娘,你起来,别闹了!来人了!”
“啊——我的亲儿子不孝,娶了个丧门星回来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这么好的宅子他都不让我进门啊——”
马车停稳,车夫跳下车在车旁放下一张矮凳,然后掀开车帘。先下车的人看到邵云安和王石井马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接着就皱了皱眉,说:“云安、石井,来见贵客。”
两人急忙上前一步,不理身后的撒泼。
“这不是乔迁大喜吗?怎么还有哭闹声?”
“……娶了媳妇忘了娘……丧门星……”
随着一道阴柔的声音,一位面色白皙,唇红齿白,下巴白净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蒋康宁道:“这是安大人。”
“草民拜见安大人。”王石井和邵云安立刻行礼。
这位安大人特别上下打量了一番邵云安,朝两人点点头,又问:“里面是怎么回事?”
邵云安苦笑:“回安大人,一言难尽。”
车内又下来一位男子,蒋康宁道:“这是家兄,唤康辰大哥便是。”
邵云安急忙道:“邵云安见过康辰大哥。”
王石井紧跟:“王石井见过康辰大哥。”
“这是我儿子的宅子,就是我的……不让我住……不孝子……丧门星……”
蒋康宁的兄长蒋康辰对两人温和一笑:“康宁没少提起你们。”然后好奇地问:“这里头是怎么了?”
蒋康宁道:“恐怕是那王朱氏吧。”他一说,蒋康辰和那位安大人竟然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想来已知王家的事情。紧接着,蒋康宁就对邵云安说:“云安,大哥没来晚吧,大哥可还饿着肚子呢,你得好好给大哥做几道菜。”
他这话一出,别说邵云安和王石井多吃惊了,围观的村民们各个倒抽一口气,县令大人是邵云安的大哥?!
迅速回神的邵云安笑嘻嘻地说:“没晚没晚,正巧,我一会儿就给安大人、给大哥和康辰大哥做几道拿手的菜。”
王石井伸手,指引几人进院,蒋康宁道:“安大人与我兄长要在此住几日,你们安排一下。”他又看了眼随来的六名侍卫和一名车夫。
“大哥放心便是,我这就去安排,还请安大人、大哥和康辰大哥先随井哥进屋。”
在蒋康宁自称为“大哥”时没一会儿,前院的哭闹声就停了。王石井先带三位贵客去正厅,邵云安喊来赵河跟他一起安置另外的人。走进前院,蒋康宁就看到了已经从地上被拽起来的王老太,他淡淡地瞥了眼王老太,那一眼令王老太和王枝松是遍体生寒,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王春秀都不敢凑上前了。
蒋康宁出声:“王枝松,你母若身子不适就带她回去,别在这儿打扰贵客。”
王枝松浑身发抖,低着头拽着母亲就走。王老太可不敢撒泼了,看到县令大人她就想到了那三十大板。安大人也瞟了那家人一眼,不过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如看几粒尘土般的轻蔑。王石井更是一眼都没看自己那所谓的亲娘。三位贵客跟着王石井走了,邵云安和赵河也把随同前来的七人带走。待会儿的场合赵元德和王书平他们是肯定不能在场了,邵云安就准备把这七个人交给他们两人招呼。
待这两拨人进入正院,王枝松拉着娘脚步踉跄地离开,王老太也不敢撒泼了。王大力沉默地拉着王在铮跟上,走时,他扯了扯王春秀,王春秀却挣脱了父亲,要留下。王大力看了她一眼,走了。也没人赶王春秀走,大家都静悄悄的,仍停留在县令大人是邵云安大哥的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上。
王春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前往正院的院门上瞟。现在,她心里不是亲娘又在县令大人面前丢了脸,弟弟又在县令大人面前失了颜的事情,而是,她要怎么见县令大人一面。王春秀的心怦怦跳,县令大人是邵云安的大哥,如果,如果她能让邵云安认了她这个妹子,说不定,说不定她能做县令大人的正妻呢!王春秀自动屏蔽了亲娘、弟弟、大哥在家中受到的种种不公,只剩下让邵云安承认她然后成为县令大人的正妻这件怎么想怎么有可能的大事。
第58章
天刚刚亮,京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等候在城外的各色人等井然有序地等着进城。人群中有一辆深夜便抵达等候于此的马车。出示了身份文牒,马车驶入京城,走了有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一位小廝先行下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马车继续前行,拐过两条街,进入京城的萃院街,这里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聚居之地。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宅门上的金字匾额写着四个字——【师学翁府】。
马车停在正门,一人从车上下来去应门。朱红大门开启,一位小廝探头出来,双方说了两句,那位小廝立刻打开大门,先是叮嘱另一人去通禀主人,然后匆匆布下楼梯亲自去牵马车。
师学翁府是两朝帝师翁老的府邸。先皇晚年纵情宠妃,听信谗言,弄得朝堂上下乌烟瘴气,家国动荡,民不聊生,翁老力挽狂澜,并辅佐当时的太子如今的永明帝在虎视眈眈的其他皇子中保住太子之位并顺利登基。之后,翁老退居京师国子监,为朝廷选拔人才,为皇帝分忧,忠义两全,也因此深得永明帝的信任。
翁老刚起身没多久,听管家通禀自己的学生蒋康宁来访,他很是惊讶。蒋康宁在永修县做知县,怎么突然回京了。在外为官者无上峰或皇帝亲召是不得入京的,哪怕蒋康宁本身是京城人士。翁老马上意识到蒋康宁那边定是有大事发生。他马上命管家把蒋康宁带到书房去。
翁老来到书房刚刚坐定,蒋康宁就到了,身后还跟着几位府中的家仆人,抬着两个酒桶,提着两个大竹箱。蒋康宁向老师行礼,翁老张口就问:“宁儿,出了何事?怎如此贸然进京?”
“义父,孩儿是有要事禀报,此事孩儿不放心交给旁人传信故私自进京。”蒋康宁说着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本双手呈上。翁老慎重接过,让蒋康宁坐并吩咐下人送来茶水早饭。外人只道蒋康宁是翁老的得意门生,但朝堂上的人都知道蒋康宁其实是翁老的义子。
蒋康宁几乎一夜没睡,但看上去却格外精神。翁老见他气色不错,该不是出了什么坏事,便放心看了起来。看了几行之后他惊讶的看了眼蒋康宁,神色越发认真起来。下人们很快送来茶点吃食,蒋康宁也确实肚子饿了,见义父肯定没心思用饭,他也不拘束,自顾吃喝起来。待到蒋康宁吃喝完了,翁老还在品读,不时拍着桌子叫声“好,好极”。
蒋康宁叫人来把食盘收下去,又送上府内最好的甘泉水,从带来的一个竹箱内拿出一套茶具,又拿出一罐茶叶。
翁老看完,双眼炯炯有神的看向蒋康宁:“好,写得极好!宁儿,你是如何想到的?那茶叶你可是带来了?”
蒋康宁把茶具和茶叶罐拿到义父面前的长桌上:“义父,孩儿惭愧,这些所想并不是出自孩儿。”
“嗯?怎么说?”
一早就前来拜访翁老的人全部被管家拦在了外面,只说老爷有要事在办,无法见客。翁老的书房内,茶香袅袅。品一口龙井,翁老再一次愉悦的眯了眯眼,感慨:“没想到妙至极的主意竟是出自一位农家子,为父惭愧惭愧啊。”
蒋康宁道:“那邵云安确是个妙人。他已经与魏弘文的手下有接触,我也告诉他魏弘文的身份,他却仍坚持把茶叶和酒的生意交给家兄,只说他认得我,却不认得那侯爷之子。还口口声声说要我做他的靠山。”
翁老笑了几声:“此人不仅是个妙人,还是只小狐狸啊。”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