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解放西西里的消息被有意的扩散开,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件激动人心的事情,从贵族到平民人人兴高采烈,因为大汉掌握地中海锁匙意味着与西欧的贸易很大程度上不再取决于教廷,那么作为东西方贸易枢纽的君士坦丁堡,也将迎来空前的繁华与兴盛。
只有威尼斯商会的成员如丧考妣,他们大力吃进欧洲货物、压低汉货价格,如果大汉与神圣同盟在巴尔干山区、多瑙河流域长期相持,无疑这群投机家将会赚得脑满肠肥;而东印度公司则大败亏输,这次失败甚至会降低各国贸易商对它的信心,直接影响到它对地中海商圈的控制程度。
可楚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败安茹家族,海战和登陆作战同时取得最完美最彻底的胜利,安茹家族的侵略军尽数被歼灭,整个西西里岛都在欢迎它的解放者。
这完全打破了大汉与神圣同盟长期相持的预期,而且就算是对峙将长期存在,教皇本尼迪克特十一世颁布的禁止汉货敕令也将无法执行变成废纸。
意大利分裂为若干共和城邦,其中热那亚和威尼斯在某种程度上受大汉控制,他们绝对不会执行教皇的敕令;
法国贵族与王权的争斗已经延续了一百八十年,腓力四世虽然以铁腕相压服,封建领主们仍然不会放弃任何可以令自己财富增长、实力变强的贸易;
神圣罗马帝国更是四分五裂,哈布斯堡家族实际控制的地区不到一半;
至于当年阿尔比教派盘踞的法国南部地区,以及北方的尼德兰低地区域,就更不必说啦……
欧洲的一部中世纪史,就是神权、王权与贵族相互斗争的历史,虽然面对大汉的重压神权与王权暂时的结盟,但决不是铁板一块。
如果西西里掌握在查理一世或者其他亲近教廷的势力手中,大汉及其藩属国的商船无法进入地中海西部(虽然海军舰队可以绕行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但商业上是不可行的,因为成本和风险同时猛增),那么贸易受到阻碍的预期就理所当然的成立。
与之相反,大汉控制了西西里,满载着香料、瓷器、丝绸、机织布和钢铁制品的商船,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入西地中海,到时候只要有利可图,还怕没有各方势力愿意违反教廷敕令和大汉做生意吗?
就算是长着颗猪脑子,威尼斯人都不会相信被教廷宣布为异端的阿尔比派地区,要钱不要脸的热那亚人,以及法国那些把金币看得比命还重的封建领主,会执行敕令,眼睁睁的看着金钱从自己跟前溜走!
就连威尼斯的同胞们,只要有足够金钱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耶稣再出卖一次,何况只是和大汉做生意?
教廷的敕令只能糊弄农夫和“隐士彼得”那样的笨蛋,可管不了国王、富商和贵族领主!
所以,西西里被大汉占据,西地中海的大门敞开,这一消息直接打破了贸易停滞的预期,各种商品价格立刻上蹿下跳。
上窜的是汉货,原本的积压商品顿时变成了抢手货,以欧洲地区对丝绸瓷器和东方香料的欢迎程度,白痴也能设想西地中海商路通畅之后它们会多么走俏;
下跳的则是来自西欧的商品,香槟和波尔多的上等葡萄酒、帕尔马火腿、尼德兰奶酪、天鹅绒等,因为供应渠道得到保证,在前一段时间异常高涨的基础上来了个高台跳水。
东印度公司兜底收购的汉货,全都恢复了原价,甚至报复性的小幅上扬;威尼斯商会手上的西欧货物,则一落千丈。
不少跟在威尼斯商会后面,妄想在东印度公司身上挖一笔的中小商人,要么卷铺盖回家,要么从香料交易所出门左拐,面向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悬崖峭壁成为最后的归宿。
控制商会的香料寡头们也元气大伤,眼睁睁的看着东印度公司大赚特赚,并趁机挤压威尼斯商人原本的商业空间,有条不紊、又坚定有力的夺走地中海商圈的主导权。
待在东印度公司君士坦丁堡分理处的祝季奢,一时间门庭若市,阿拉伯的王公、印度的土王、拜占庭本地的达官显贵、威尼斯热那亚和比萨的商人、法国的领主……全都想方设法的和他套交情,试图从他嘴里掏出点商业秘密。要知道这位总经理先生,手指缝里面撒下来点儿,就可以让一个小有势力的阿拉伯王公做梦都笑醒啦!
祝季奢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徽州祝家从和朱熹朱文公家族结亲并有了这个了不得的外甥之后,他们的投资就不仅限于商业领域,政治成为更高级的追求。
祝大掌柜长袖善舞吹拉弹唱的应付着各方来客,时不时透露一点儿捕风捉影的消息让来客激动万分,来宾们并不知道这位大老板在开门广迎天下客的同时,也在会客厅、餐厅乃至厕所布下了来自大汉帝国情报司的密探,窃听宾主之间、尤其是宾客之间有意无意的对话,并把一切送回去整理分析。
也许来宾们从祝季奢这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财富,可他们得意扬扬的离去之时,情报司也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
夜深人静之时,从推杯换盏的忙碌中清静下来,祝季奢也忍不住好笑:“都以为祝某人赚得盆满钵满,焉知大汉皇帝才是吃到了最肥的肉?不过,为了祝家的光明前景,替这位恩人做任何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且不提楚风之前出金子从阿合马手中买下祝家满门性命,又低息借款让祝家东山再起的恩德,就算为了祝家的将来,祝季奢也会毫不犹豫的把楚风交办的任何事情都圆满完成。
试问天底下什么商人做得最轻松加愉快?
不是两淮盐商,不是江南丝商,不是江西瓷商,不是福建茶商,而是——官商!
官商中的极品,则是皇商。
大汉皇帝楚风是东印度公司的大股东,同为股东的徽州祝家,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皇商啊!
祝季奢希望祝家能把皇商永远的做下去,做到天长地久,做到与国同休。
“来人呐,”祝季奢一声呼喝,两名长腿细腰的拜占庭美女走了进来,媚笑着贴上他。
无奈的苦笑,祝季奢好不容易才让她们弄明白暂时不需要服务。
他亲手磨墨,心情愉快的出具了一张支票,并写下了一封充满溢美之辞的书信。
剪式船在地中海航线飞驰,支票和书信从君士坦丁堡来到了西西里的巴勒莫,并摆上了楚风的案头。
“这个祝季奢!”楚风笑着把书信递给李鹤轩:“你的这位表哥还是个商人吗?这封骈四俪六的信,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文老大人写的呢,什么‘夙夜匪懈、诚惶诚恐’啊,我看他这信倒是有点儿‘诚惶诚恐’了。”
夙夜匪懈一般是形容大臣尽忠职守鞠躬尽瘁的,祝季奢用来有点儿不伦不类,楚风与祝季奢、李鹤轩交往时间久了,拿这和两位从龙之士开开玩笑。
李鹤轩陪着笑脸:“微臣这位表哥当年是学文不成转而从商的,肚子里有半瓶墨水就忍不住晃荡晃荡,这封信还不算酸哩,陛下若是点他个翰林,管教下封信比第四皇后爱吃的那种柠檬干还要酸。”
“得了吧”,楚风大笑道:“那醋坛子已经够酸了,最近又迷上柠檬干,吃下去乃是酸上加酸,我瞧祝季奢啊,就算拍马也赶不上的。”
正巧雪瑶追着塞里木淖尔养的波斯猫从窗外经过,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句话,登时粉面微红。
一边咬牙切齿的嚼着柠檬干,一边捏着小拳头发狠:哼哼,说我酸?我陈雪瑶也不是吃素的,让你知道什么叫酸!
她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窃听室内的谈话。
不巧怀中的猫咪“喵~”的一声,雪瑶冷不防吓得浑身一哆嗦,就听得楚风问李鹤轩:“咦,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