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西岸的一个海岬半岛上,北、东、南三面环水,西面与欧洲大陆相连。整个城市呈三角形,北面是金角湾,南面是马尔马拉海,东面博斯普鲁斯海峡。沿海地区筑有重重叠叠的防御工事,金角湾有两层城墙,城外还挖着一条深十英尺的壕沟。
拜占庭海军虽然被击败,金角湾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这条狭长的海湾与博斯普鲁斯海峡相通的出口,设置了尖钉船障和石砌阻拦堤坝,并在城头抛石机和弩炮的射程之内。
君士坦丁堡东南两面以坚固岩石和悬崖峭壁为主,贝类和珊瑚生长在这些岩石上,经年累月海水冲刷之后锋利如刀,难以逾越。
只有西面与欧洲大陆相连接的部分较为平坦,适合大军展开作战。
安娜公主选择的登陆场就在城西南方向十里,马尔马拉海北岸。
抢滩登陆开始了。
“先导船要坐滩抢占登陆场吗?”热那亚海军提督格瑞斯瓦德如是问安娜公主。
无论任何时代,两栖作战都是复杂的作战形态,不仅是对司令官指挥艺术的考验,对实施登陆的海陆军配合的检定,也充分表现出实施登陆作战的国家的综合国力,以及该民族的技术高度。
两栖登陆战最要紧的就是争分夺秒的抢时间,要是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登陆,那就万事大吉,如果中途被敌人邀击,则有半渡而击的危险,假如登陆作战之初就被敌人识破,奇袭变成了强攻,进攻方的损失就必定惨烈。
正因为如此,适当损失船舶换取时间就成为老练指挥官的常备选择,格瑞斯瓦德就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个年代的木制船舶重量轻、体积小,直接冲上沙滩去固然会撞破船底,但对乘员并没有伤害,搭载的士兵们就可以迅速下船抢占登陆场了。
海上君王号并没有发出坐滩的命令,倒是好几艘驱逐舰侧舷的绞车吱嘎吱嘎的响起来,满载着士兵的小艇被放到海面。
首先下船的是大汉海军的工程兵,作为宝贵的技术兵种他们是帝国军队中的精华,只有体力和智力同样出色,外加身体灵活性好的新兵才会被选入工兵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经历的遴选甚至比精锐火枪骑兵还要严格。
驱逐舰上绞车转动,工程兵们乘坐的小艇被迅速放入海中,他们在安娜公主提供的向导帮助下,很快就用铅锤和标尺测出了水文情况,选择了搭建浮桥的地点。
大船甲板上几只木板集装箱打开,一件件标准化的木制件被扔进水中,支柱、扣件、带榫头的木构件、平板桥面……零零碎碎就像一副小孩子玩的积木,只不过体积大了许多倍。
热那亚人和拜占庭人起初不知所谓,格瑞斯瓦德仔细的观察那些木制品,略带不解的问道:“大汉皇帝将施展魔法吗?我没有看到钉子和铁锤,他们将怎样把这些东西连接起来?嗯~不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怀疑陛下的神通了,他总是能展现奇迹。”
安娜.帕列奥丽娜朝着海军提督莞尔一笑,显然这位热那亚海军老将已经对大汉皇帝心悦诚服,他再也不会固执己见,而是用学习、或者可称作朝圣的心态,仔细观察大汉海军的行动了。
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那些木构件上全都留着或圆或方或梯形的洞洞,以及同样形状的凸出部,大汉帝国海军的工程兵们要把两个构件连接起来,就往其中一个的突出物蒙上层东西,然后塞进另一个的洞洞里面,它们就紧密牢固的连接在一起,海浪冲击也无法使其分开。
比使用钉子和锤子快得多,工程兵们真像玩积木似的把木构件连成了栈桥,只有某些特殊受力的部位才用铁制扣件加以紧固,整个搭建过程没有用到一根钉子,速度则快得出奇。
欧洲海军用同样的时间,也许连一架浮桥都还没有搭好,但大汉海军的工程兵们,已经弄好了整整一十八架可以承载重骑兵通行的栈桥!
格瑞斯瓦德和他的海军学员们再也忍不住了,安娜公主指挥皇家近卫骑兵团利用栈桥开上陆地的时候,热那亚提督就把后续工作交给了副手,带着学员们登上了海上君王号。
在铺着华丽波斯地毯、用珊瑚树和精美插屏装饰得犹如水晶宫的官舱,热那亚人见到了大汉皇帝楚风,陛下的身边,还有个淡黄色头发的小姑娘。
学员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传奇人物,如果说一天之前他们的脑中还残留着对东方人的顽固偏见——自东方侵入欧洲的,无论残酷嗜血的波斯皇帝薛西斯,残暴的匈奴人首领阿提拉,如飓风般袭来的蒙古铁骑,都给欧洲人留下了野蛮愚昧的印象。
那么现在,这种印象被完全的颠覆了,大汉皇帝麾下士兵的专业素质顶得上最优秀的雇佣兵,这支军队使用的技术也远远超越了同时代,先进的船舶技术、威力强大的火炮,就算抢滩登陆露的这一手,也是欧洲海军全然不及的。
热那亚提督深深的鞠躬,诚恳的道:“陛下,威廉.格瑞斯瓦德向您致以诚挚的敬意,这是一个老军人的敬意,不因为您显赫的身份和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您那种种超越时代、堪称神奇的技术。”
楚风笑着点点头,能够得到一位严谨的老军人的赞誉,无疑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至少格瑞斯瓦德的赞誉,要比马可.波罗的值钱。
军官学员奥列佛则和同学们低着头,只敢用余光打量楚风,大汉皇帝的地位足以令任何人感觉莫大的压力,即使热那亚是一个共和国,想到这就是能够决定亿万人命运的世界征服者,他们就感觉心跳加快,空气变得凝滞,肺里的空气好像憋住了。
“为什么我心跳加快,手脚有一点儿发软?”奥列佛竭力想鼓起勇气抬头看大汉皇帝,但某种无形的却又强大的力量抑制了这种想法,当表意识与潜意识相冲突时,青年人那种不服输的性格使他产生了些须莫名的挫败感。
楚风深知这些年轻的学员地位还低、阅历还浅,如果对他们稍微施加影响,就能埋下亲近大汉的种子,或许若干年后就能成为热那亚共和国亲汉势力的中坚。
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抬起头来吧,小伙子们,我想你们是很愿意看看传说中的大汉皇帝的,将来与漂亮姑娘花前月下的时候,关于‘暴君、征服者、黄祸头子、恶魔君王’的话题,可是很能吸引贵族小姐的谈资呢!”
楚风一番话说完,船舱中紧张的空气顿时变得轻松,海军学员们的嘴角翘了起来——他们知道,当年“基督之圣矛”和“凯撒、奥古斯都、万王之王”,在和教廷闹翻之后,民间传说中楚风就变成了“暴君、征服者、黄祸头子、恶魔君王”。
大汉皇帝的自嘲令海军学员们大生好感,抬眼看去,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他的笑容仿佛兄长一般亲切,全然没有传说中一怒兴兵、杀人百万的样子。
不少学员曾经看过教廷贴出的宣传画,前任罗马教皇仆立法司在宗教宣传画中把这位陛下描绘成青面獠牙、头顶生出扭曲的双角、手持燃烧的三叉戟,表情狰狞可怖之极;亲眼看到的大汉皇帝,却与描绘截然不同,这实在令人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发现觐见者的异样,楚风又笑了起来:“怎么,我和那些宣传画上的人长得完全不一样?嗯,你们看到的,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大汉皇帝,我本人和画像长得不大相同,为此我得向梵蒂冈的御用画师们道歉。”
没想到陛下如此幽默风趣,海军学员们都快憋不住笑了,但他们想到陛下的赫赫威严,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过,陛下身边那位淡黄色头发的小姑娘,却哧的一声笑了起来,稚嫩的容颜焕发出的灿烂,此时尚属青涩,可那稚嫩的笑容,已有了几分颠倒众生的力量。
百褶裙、小披肩、淡黄色的卷发,小姑娘就像个迷人的安琪儿,罗马式的装束令热那亚人非常熟悉,格瑞斯瓦德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小姑娘行了个完美的曲膝礼,风度甚至超过哈布斯堡家族的贵妇:“安妮.海瑟薇.科隆纳,向大人致意。”
科隆纳?!
这个姓氏代表什么,热那亚人完全明白,共和国在亚平宁地区的贸易,至少五分之一和这个家族有关呢!
虽然科隆纳家族遭遇了灭族之祸,但仍有不少人幸运的逃过了劫难,在奥尔西尼家族夺得教皇宝座之后,仆立法司对科隆纳家族的指责自动取消,被强占的庄园、城堡和土地得以发还,科隆纳们又回到罗马重振声威。
并且,科隆纳家族得到不少希望遏制奥尔西尼成为独裁者的罗马参议员和老贵族的支持,声势虽不可与当初相比,仍是罗马城最烜赫的家族之一,具有问鼎继任教皇宝座的实力。
不仅如此,科隆纳家族还是亚平宁半岛最大的粮食贸易商,那些封建地主收获的领主税都是农民直接缴纳的粮食,得靠科隆纳家族才能换成托斯卡纳里弗或者金诺米斯马呢!
现在科隆纳家族的女性直系继承人站在大汉皇帝的身边,这意味着什么?
格瑞斯瓦德大喜过望,心头暗道:“国内教皇派那些愚蠢的旧贵族和地主,如果知道连科隆纳家族的继承人都站在大汉皇帝一边,他们脸上会有多么尴尬的表情?”
楚风很快就取得了年轻的海军学员们的敬佩与好感,毫无疑问,这些未来的热那亚军界政坛中坚,在亲汉与反汉的选择上将会有更明显的倾向。
最后,格瑞斯瓦德才期期艾艾的提出了栈桥的问题,这位老军人提出问题的时候脸都红了,当面询问一种足可以称得上军事秘密的先进技术,可不是符合绅士规范的行为,对方完全可以直斥其非,那样的话,他也只能赶紧道歉。
海军学员们眼巴巴的看着大汉皇帝,关于大汉海船的动力为何如此强劲,大炮有何种技术参数,那个能吹得希腊火倒转的东西又是什么,这些问题他们根本连提都不敢提,惟有最后这种不直接用于海战的工程技术,还稍微有点儿希望从大汉皇帝这里得到答案。
“哦,原来是这个问题呀……”楚风皱起了眉头。
就像询问拜占庭将军关于希腊火的配方一样,这样做既愚蠢又不礼貌,格瑞斯瓦德老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如果涉及军事秘密,在下随时可以向陛下道歉……”
楚风忽的大笑起来:“没关系,主要就是榫接技术,中国人用它的历史在一千年以上,可算不得什么秘密呢!”
原来相对于陆军,大汉海军与它作战对象的技术优势更大,毕竟苏联红军时代配备胸甲马刀的骑兵还能在某些特定战况中与机关枪对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就是个典型的胸甲骑兵),但用弓箭和弩炮击败满载火炮的直通式炮甲板战舰的例子,实在极少极少。
所以在海军掩护下进行两栖作战,是大汉陆军的典型作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