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着三列桅组帆,西西里公主号轻盈的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速度快得就像博斯普鲁海峡的军舰鸟,三艘拜占庭军舰尽管装备着能融化钢铁的希腊火,被海盗船甩在身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海之花扬帆远去。
大汉帝国皇帝座舰,具有毁灭性攻击力的海上君王号一直摆出了作壁上观的态度,它那恐怖的十二斤重炮藏在炮窗之后,而五十扇炮窗全都紧紧关闭着,似乎在对交战的双方说:“关我屁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然而观此自始至终未发一弹未射一箭之海战过程,大汉海军亦收获颇丰,他们弄明白了希腊火的射程绝不超过四十米,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这种可怕的火焰就连只鹌鹑都烤不熟;他们还掌握了地中海三霸之一拜占庭海军,所装备主力舰在四级风条件下顺风逆风侧风的最高航速;甚至管中窥豹,初步了解拜占庭军的训练水平和惯用海战模式……
这些情报,即使情报司派遣最能干的间谍也很难得到如此真实、直观、不打折扣的数据,可一场观摩就解决了问题,如此说起来倒是拜红发女海盗索菲娅之赐了。
西西里公主号逃走大约十分钟后,海上君王号的少将舰长张德彪非常高兴的从船长室走向官厅,他手上拿着详尽的观测数据和计算资料,本舰专精航海业务的海图员、擅长三角测量的瞭望手加上通晓九章算术的值星官组成的分析小组,已经结合拜占庭军舰的船型、帆系,加上刚才它在四级风下顺逆风的航速,求得了它在各种风速、风向条件下的最高航速,制成了一张函数表。
卫士替张德彪通报之后,他兴冲冲的踏进了官舱:“启禀陛下,咱们那群从军官学校毕业的崽子真是不得了,这么快就拿出了拜占庭海军主力舰的基本参数,哈哈,今后咱们要再对上阵,就那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啦!”
张德彪是琉球最早追随楚风的从龙之士,第一条剪式船下水的时候他就是船上的水手,这么些年积功升到皇帝座舰的少将舰长,也算圣眷优隆了。
他自己是个大老粗,起初就有些看不起海军学校出来的学生军官,但几年前他就逐渐改变了看法,现在更是对楚风设立海军学校、培养专业军官的做法,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风没有接张德彪递过来的函数表,早就不是胼手胝足筚路蓝缕的时代了。
过去楚风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士兵读书,从加减乘除起步教他们算学,高炉和水力锻锤的建造、海军剪式船的设计、陆军的步兵操典……事必躬亲,张德彪这样追随他十多年的老部下,还保留着事无巨细都送给他御览的习惯。
可现在不是东海之滨的小渔村,而是庞大的帝国,所谓术业有专攻,楚风可不希望学诸葛孔明,呕心沥血却落得个后继乏人。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这份资料很宝贵,但给我没有用,你们应该交到统帅部参谋局,我想他们会知照兵部,给你和你的部下记功的——另外,你能完全掌握这份函数表吗?”
张德彪过去没有什么文化,识文断字都略有困难,所以被派做了皇帝座舰海上君王号的舰长——这并不是一个笑话,因为和他资历相当的大部分人,现在都做到分舰队司令了。而他的航海经验技术非常丰富,虽然不是合格的舰队指挥官却是位经验老到的舰长,同时任命他担任皇帝座舰的舰长,亦有用人取其长而非其短,取他“忠”、“朴”之长。
明显楚风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有此一问。
张德彪脸胀得通红,吭吭哧哧的道:“末将已经、已经通过海军专业二级文化考试了,末将认得三千个字,一部《测圆海镜》也装在了肚子里,陛下啊您可别小瞧了末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楚风点点头,指着远处呈品字型排列的三条拜占庭军舰:“能不能追上去,俘虏他们?”
四位后妃正用望远镜看那几条拜占庭船,努尔嫚听到楚风这话不免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艾洪哥哥要给那位海盗姐姐报仇吗?但似乎也不必和拜占庭翻脸呀。”
雪瑶心道这妹子真是个实心眼,她捂着嘴直笑:“如今海上并无第三方,只要手脚利落,天底下谁会知道是我们俘虏了这三条拜占庭船!你当楚呆子是什么好人,趁天黑打闷棍的事情他可没少干。”
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笑而不语,她们很清楚原因,别看大汉帝国的十二斤重炮颇具毁天灭地的威能,可地中海上拜占庭希腊火的威名犹胜十二斤重炮呢!
过去的数百年间,拜占庭海军往往利用希腊火以少胜多,甚至屡次击败五倍、十倍、二十倍的阿拉伯海军,那些横冲直撞的巨型浆帆并用船,遇到希腊火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数百年间熊熊烈火也不知吞噬了几许生灵。
大汉海军的军舰,全都用煅烧胆矾做过防火处理,可以抵御一般的火攻,譬如油脂加稻草制作的火箭,就很难点燃大汉军舰的船帆,但闻名已久的希腊火号称能够融化钢铁,它会不会对大汉军舰构成威胁?
楚风迫切希望能弄清希腊火的配方、原理和性能,不过拜占庭人也不是傻瓜,以往的数百年间他们全靠这玩意儿才能抵御海量的阿拉伯海军,前代皇帝早有谕旨将其列为最高机密,凡泄露者严惩不贷,故而大汉帝国情报司费尽力气也搞不到相关情报。
既然如此,面对送上嘴的拜占庭军舰,楚风是不会客气的,正如雪瑶说的,楚风这家伙的手段在某些时候是要多黑有多黑,本来嘛,趁天黑打闷棍岂不快哉快哉?
作为大汉皇帝麾下最忠诚的将军之一,张德彪根本不问攻击拜占庭船的原因,就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嗯,全部俘虏有困难,如果开过去,突然袭击击沉两艘,再俘虏剩下的一艘,末将可以立军令状,保证万无一失。”
楚风咧着嘴笑,吐出一个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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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着波赛东船首像的拜占庭军舰是这支临时舰队的旗舰,它的指挥官华洛士正在冲着水手长大发雷霆:“愚蠢的家伙,你们放走了那该死的女海盗,这次行动可是帝国海军大臣亲自下达的命令,你们等着被罚扣军饷吧!”
水手长无奈的瞧着这位大腹便便的舰长,他们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总是对海盗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次又要求全力截杀,水手们也算尽了力,想来就算任务不成功上面也不会为难,没想到华洛士舰长竟大发雷霆,活像他在君士坦丁堡梅丽亚大街包下的那名小情妇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舰长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的忠心,我的手下都是整个拜占庭最好的水手,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您不能要求河马跑得比羚羊还快——西西里公主号是一条干海盗和走私生意的三桅快船,威尼斯和热那亚最快的缉私艇也撵不到它的屁股,而我们的波赛东号只是一条战舰……”
华洛士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任务失败、西西里公主号逃走,实在怪不了这些水手,但他想到任务失败的后果,那些金灿灿的勋章离自己而去,海军大臣微笑的脸变得冰冷,自己本来金光灿灿的前程也变得黯淡无光,就忍不住发脾气。
水手长抓起一把炒咖啡豆送进嘴里硌崩硌崩的嚼着,水手们从来都是粗鄙不文,就算在拜占庭皇帝面前他们也装不出文质彬彬的样子,所以这点嗜好是能够得到指挥官谅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