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这哭啥呢?”于老根早已衰老,脸上斧削刀劈的皱纹越发深了,只有眼睛中的神采分外光亮:“乱世中,你老子活了将近六十岁,本来一亩地都没有的穷光蛋,托大汉皇帝的福,在琉球有了一百五十亩肥得流油的大田留给儿孙,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叫我现在死了,脸上也是带着笑哩!”
脾气又臭又硬的于老根,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慈爱,摸了摸小儿子头顶毛茸茸的汉军短发,脸色一正:“爹以前糊涂,现在可明白了,咱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大汉皇帝和朝廷给的,小四你在战场上,可不许给爹丢脸!”
“孩儿记住了!”于小四用力点了点头。
呀!翠翠突然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穿着敞胸露怀的袍子,踏着双木屐,脑袋四面头发剔掉、只中间梳着个冲天炮的倭人武士,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也不看清楚路,或许根本就是故意的,径自往翠翠身上撞过来。
站绸缎铺门口的伙计想来拉,可那醉醺醺的倭人武士力大如牛,哪儿拉得住他?翠翠往东躲,他也往东,翠翠往西嘛,他也往西!
妈的,这倭奴小鬼子也敢到我中原天朝来撒野?于小四不假思索,一记拐子腿就踹到倭人心口上,把这小矮子踢得撞到了柜台上,跌得七荤八素。
“八格牙路!”倭人气急败坏,借着酒劲就把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想当年这些倭人可是无法无天呐,虽然近来老实了许多,可一旦发起疯来,也不得了啊!
“叫警察,快叫警察!”他推着吓呆了的小伙计往街上跑。
于小四是炮兵,并不擅长白刃格斗,又有父母双亲和妻子在此,投鼠忌器,不禁心头有些发怵。
那倭人武士喝得六七分醉了,见于小四退避他越发得意,将手中倭刀虚劈,斩在空中嘶嘶的响,犹如毒蛇吐着信子。
“翠翠,你带着爹娘先出去!”于小四抱起一匹绸子,拦在了倭人前面,准备和他拼了。
“八嘎,你的死啦死啦!”倭人怪叫着将倭刀抡圆了劈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大街上传来了尖利的“哔—哔—”声。
警哨,警察来了!
倭人听得这声音,浑身不由自主的震了一震,手中握着的倭刀也就松了下来,于小四抓住时机抱着绸缎就砸下去,倭人本来有了五六分醉意,反应慢了,这下被砸中手腕,当啷一声响,倭刀掉地上还砸了他自己的脚背,疼得倭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过,还有苦头要吃呢!
两名巡警跑得满头大汗,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枪就冲了进来,见倭人没了武器,他们才小心的抖掉药池中的火药,把扳机复位——对正在行凶的暴力罪犯,大汉帝国的法律规定可以就地击毙!
两柄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倭人的心口,两名巡警厉声喝道:“警察!以大汉皇帝的名义逮捕你,顽抗格杀勿论!”
倭人是借着酒劲儿才敢在百姓们面前逞威风,见了穿制服、端步枪的警察用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刺刀对着自己,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劲儿也消了七八分,赶紧跪着举起双手:“我、我和他们开玩笑的,我的良民大大的!”
警察可不由分说,一个继续拿刺刀顶着他胸口,一直把他顶到了墙上,锋利的刺刀尖儿戳破了衣服冷冰冰的顶在胸口,倭人吓得面色苍白,再没有了半分威风,老老实实的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另一名警察则掏出小指头粗细的警绳,上去就给倭人一记顶心脚,再捉着他双手狠狠捆了起来,因为用力,绳子勒太紧,疼得倭人直叫唤。
待捆好了,一名警察持枪警卫,另一名警察取下腰间的鞭子,刷刷刷先抽了七八鞭,劈头盖脸给倭人来了顿下马威,生牛皮鞭子抽破了和服,打得他身上横七竖八的血痕,一阵阵鬼哭狼嚎。
对于小四等人,警察们则分外客气:“几位公民,请随我等走一趟,将口供录了好依法惩办这个罪犯!”
往临安警察局走了趟,倭人被关进了监狱等待审判,于小四一家人则录了口供离开,翠翠心有余悸,还紧紧的抓着丈夫的衣襟,唯恐他有什么危险。
绸缎铺的掌柜和伙计落在后面七八步远,那掌柜对着伙计连连慨叹:“想当年,这些倭人可是强横霸道得很呐,不输于后来的蒙古兵,衙役们怎么敢管?老百姓吃了亏还不是哑子吃黄连——有苦难言!也是我大汉皇帝天威赫赫,让这些跳梁小丑不得不畏服,啧啧,今后咱有什么事儿啊,还得第一个就去请警察!”
谈话声顺风传到了于小四的耳朵里,是啊,倭人穷凶霸道,任意欺负老百姓,蒙古兵烧杀***放在前些年,常州那么多人被杀的一干二净,谁为他们主持公道?
只有大汉,让老百姓活得堂堂正正,能挺直了腰板做人!不要说那一百五十亩地,不要说每年的军饷,单单是为了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就该替大汉皇帝卖命,就该流血流汗保这个朝廷!
“号外,号外!”旬日出来勤工俭学的报童,抱着一大撂报纸从临安新城的三合土大道上跑过,“鞑子忽必烈八十万大军陈兵漠北,我大汉皇帝下令诸军备战,全国总动员!”
忽必烈要南下了!
于小四叫住报童,掏出五毛钱买了份报纸细细的看,当年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家子,在军中夜校已认了不下两千个常用汉字,看看报纸完全不成问题。
于老根两口子还不知道刚才报童喊的意味着什么,他们还眉花眼笑的交谈着:“小四行啊,都能认字读报纸了,成秀才公了!”
在琉球纺织厂上班的翠翠,却知道“全国总动员”的含义,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丈夫,把丈夫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休假,结束了。”于小四轻轻扳开妻子的手臂。
码头,执意要把父母和妻子先送上开往琉球的班轮,于小四像一尊石像一样,默默的矗立在栈桥上,海面,一艘张着洁白船帆的汉船正徐徐起锚、张帆,掉转船头出泊位,于小四的视野中,二层甲板上有三个身影是他的牵挂,年迈的父母尚能自持,只用慈爱的目光依依不舍的抚摸着儿子,年轻的妻子早已泪流满面,像所有的琉球女人那样,不停挥动着手绢向丈夫告别。
远去、远去,海风吹饱了船帆,汉船行驶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直驶琉球,渐渐的,最后一点白色的帆影也消失在了海天相接处。
转身,挺胸,抬头,于小四甩动着有力的双腿,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他登上了去北方的海船,船行的方向和年迈的父母、挚爱的妻子背道而驰,他没有再往南方看一眼,因为他深知,父母妻儿在后方幸福的和平生活,需要自己在前线浴血拼杀来保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