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阿合马所料,呼图帖木儿等人得知钞票大部分回流,顿时慌了神,七八名蒙古大臣乱烘烘的围成一团,用蒙古话互相指责着什么。
“大汗,您看到了,当您忠心的仆人竭尽全力解决帝国财政危机的时候,有些人,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拆着帝国的墙角。”阿合马打量打量忽必烈的脸色,嗯,很阴沉,大约呼图帖木儿的仕途,走到终点了罢?
“正相反,臣方才问过诸位同僚了,他们没有一个兑换了钞票!”呼图帖木儿斩钉截铁的道:“咱们草原英雄,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长生天作证。出尔反尔的无耻行径,只有汉臣和你们色目人才干得出来!”
“呼图大人谬论!”叶李像被火烧到屁股似的,立马蹦了出来,摇头晃脑的道:“我汉臣学习孔孟之道,存天理、灭人欲,心中只有忠字当头,区区阿堵物铜臭薰人罢了,如何会为它忘了君臣纲常,臣子本份?”
“好,好,叶大人面折当道亲贵,不愧为我南人名臣!”叶李门下儒生官员,像一群苍蝇嗡嗡的叫起来,却不知当忽必烈以京杭大运河两岸百姓为质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犯言直谏?忽必烈命令攻灭汉国之后,屠尽漳泉梅汀诸州百姓,他们又为何不为民请命?
一群无耻小人!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的下流坯子!赵孟頫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差点吐了出来。
幸好,和这群蛆虫混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留梦炎留老贼佝偻着背,声音不大却句句在理:“参政大人何必如此着急?留某兑换的三十万贯文至元钞,尽在家中,命家奴跑上一趟,只须一个时辰便可取来查验,若少了一贯,老夫甘受欺君之罪!”
呼图帖木儿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厚厚一迭钞票,在双手之间得意的摔来摔去:“看看,看看,咱的钞票都揣在身上咧,想污蔑咱,没那么容易!”
太师伊彻查拉、中书右丞托克托、御史大夫伊氏帖木儿、同知枢密院彻儿不花等人,齐声大笑着,从怀中掏出钞票,得意洋洋的展示给汉臣,也给指控他们的阿合马看。
蒙古人自小儿过的游牧生活,有什么贵重物事都带在身上,从无存钱的习惯。各位亲贵兑换的钞票,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三十万,差不多近半家产了,自然贴身揣在怀里,随时带着才心安,正巧现在拿出来反驳,真真再爽利不过了。
须发花白的伊彻查拉,抓着把一大把千贯文的至元钞,几乎贴到阿合马的脸上:“睁开你的猫眼睛好生看看,这不是你发行的钞票?若不是老夫随身带着,今天大汗岂不误听你的谗言?”
“好生看看,好生看看!”托克托、伊氏帖木儿、彻儿不花……蒙古大臣们都围了上来,拿着大把钞票嘲笑阿合马,一时间,这位贪得无厌的色目大臣,被至少两百万哗啦啦响的钞票包围,可惜这不是他自己家的银库可以供他细细抚摸,而是大元朝堂之上,蒙古群臣包围之中。
往日大汗对阿合马宠幸之极,总说蒙古大臣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把财政全权交给了色目人,让勋贵们好生不满,无奈阿合马确实有几分理财本领,历年来没出什么茬子,渐渐的反而把蒙古大臣压了下去,叫他们好生憋屈。现而今逮住了机会,一个个的兴奋得满脸通红,尽力要把阿合马羞辱个够。
满朝大臣闹哄哄的,让冷眼旁观的赵孟頫暗暗冷笑:蒙古人的朝仪,看起来像个中原正统,可到底脱不了幕天席地、架篝火烤肥羊的那套,再者,这群蒙古大臣此时还为了教训阿合马而兴高采烈,等他们过些时候明白过来,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蒙古大臣还没明白,可精于计算的阿合马早已满头冒汗,肥硕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留梦炎也开始发难了:“呼图大人把钞票揣在身上,我们汉臣却是藏在家里的,请大汗给我们一个时辰,这便派遣奴仆回家取来查验。”
“臣附议!”“臣附议!”叶李、赵复一叠声的要求自证清白,他们之下的其他汉官,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没兑换的自然可以搏个纯臣美名,有些私下派奴仆去换回金银的,则心如鹿撞,生怕等会儿穿帮,不少人开始默默的祈祷,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东华帝君城隍爷爷保佑,平平安安渡过此劫,将来重塑金身重修庙宇……
幸好,阿合马并没有准备深究,他吭吭哧哧的朝上禀道:“大汗,臣、臣计算有误,大约错怪了呼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