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城面向嘉陵江的城墙上,竖起了高高的木杆,顶端挑着两颗人头,满面虬须的是怯薛军千户、赏佩金虎符、正四品宣威将军包力格,须发花白的是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
每一个经过城门洞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老百姓,都会向两颗人头投去轻蔑的一瞥,这两个残暴的强盗豺狼,终于得到了可耻的下场。
木杆底下,整整一万五千颗骷髅头堆成了金字塔,三万将士的巩昌军另加一个怯薛军千人队,除开不到五千名健全俘虏和这些骷髅的主人,剩下的万余人都葬身嘉陵江中,喂了乌龟王八。
合州安抚使王立就批坚执锐站在城门洞上方,和煦的阳光从东方映照在他的脸上,伴着江山凌波和山间雾霭的渲染,将他变成了一座金色的塑像。
在大元攻略四川之初,巩昌军是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四大主力之一,但随着四川宋军力量的减弱,又发生了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位、陕甘六盘山元军反叛和海都兴兵,在川元军奉命北上汉中与之对峙拱卫朝廷;其后随着伐宋战事的全面展开,又南下云贵兵出荆湖,四川元军主力就剩下了巩昌军一家。
投靠蒙元的汪家不断投入巨额金钱、人力,巩昌军逐年扩大,终于成为拥健卒三万余,独力支撑四川战局的绝对主力,而怯薛军的强悍,也毋庸置疑。
可惜,多山的四川,正是汉军发扬火力,而蒙元骑兵无法施展的地形,王立亲眼看到昔日欠下成都、泸州等城市累累血债,耀武扬威的巩昌军,在钓鱼城下组织起来冲锋,先是在千步之遥就受到汉军火炮的轰炸,勉强冲到二百步上则遇到了汉军连绵不绝的排枪攒射,及至进到五十步,汉军士兵摸出的铁疙瘩——后来才知道那叫做手榴弹,几百上千枚同时扔出,阵地之前就成了一片绽放烈焰的火之海洋,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攻击下,还有胆量挑衅那些排着整齐队列、身穿亮锃锃的钢甲、挺着如林刺刀的钢铁人墙,三轮火力打击,巩昌军就彻底的糜烂溃散,兵败如山倒。
倒是那些怯薛武士,那群人数虽少却强悍到了极点的蒙古人,不亏负他们天下第一强军的声名,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他们还跳上战马,发动了突击。
飞速奔跑的战马上,怯薛武士被炮火和排枪一群群的打落,就像被窝弓射中的鸟儿,借助战马的速度,他们才能逃过大部分的炮击,进入大弓抛射轻箭的距离,下马和汉军对射。
然而三百步上射抛射的轻箭,遇到汉军的钢盔和胸甲,就像蜻蜓撼石柱一般无可奈何,轻轻一下弹开,盔甲上甚至没有明显的划痕。极少数运气不好,四肢被射伤的汉军士兵,则一声不吭的退到了后列,王立看见许多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奔了过去,替他取箭、清洗伤口、敷药、包扎,这样的皮肉伤只怕要不了几天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了,而汉军阵型因为伤兵退下留出的空位,在第一时间就被后面的战士填上。
与汉军的情形相反,怯薛军装备甲胄,不管是价值白银千两、非贵族那颜不能穿着的翎根甲,还是防护力超强、重达三十多斤罗圈甲,抑或用钢丝编制、价值极其高昂的连环锁子甲,在汉军的炮火和弹雨之下,一概被轻而易举的洞穿,小小的子弹飞来,胸口血花绽放,粗壮魁梧的怯薛武士,就像一摊泥似的软软倒下,死亡是如此迅速的收走了他的生命,甚至连抽搐挣扎的时间,也没给他留下。
王立从齐靖远的手中拿过步枪仔细观察,小小的一粒子弹,软铅制成的小圆珠子,不过几钱重、还没有手指肚大,如何能把狗熊般粗壮的怯薛武士,像只兔子似的撂倒?
直到打扫战场的时候,他剥去怯薛武士的尸体,观察他们的伤口,才心下骇然:入射处不过一个小小的圆孔,因为肌肉皮肤的收缩,看起来似乎比子弹的直径还要小一些,但切开已变得有些僵硬的尸体,入射口里面的情景,才叫人大吃一惊!
只见肌肉奇怪的扭曲翻卷,骨骼被震裂折断,内脏被绞成了一团肉酱,总之,若刀剑伤则越往里面越轻,这枪弹打的,则是越往里面越厉害,外面看起来就一小孔,而体内的肌肉、筋络、骨骼、五脏六腑,都被打得一塌糊涂,中枪者的伤口切开之后简直惨不忍睹!
原来火器比弓箭威力大了许多,怪不得汉军全部装备火枪刺刀,不用刀枪剑戟呢。王立又有了新的心得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