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两岸青山叠翠,江水叱诧呜咽。
“快,再快些!”陈淑桢骑在桃花马上,不停的催促三军,向钓鱼城方向急行军。
前天就接到了侦察兵的回报,钓鱼城下的元军,在火炮和怯薛军的配合下即将发起总攻,华夏民族坚持抗战三十八年的精神堡垒,危在旦夕!
兵过重庆府,那里是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的后方,守备空虚,只派了两个步兵营就直接杀进城去,除了进城建立政权、筹备粮草、稳固后方的文官和后勤人员,大军连一刻也没有停留,沿着嘉陵江向合州一路飞奔。
第一师还是当年畲汉义军的老底子,军官士兵十个里有七八个认得陈淑桢,此时见这位故主着急,立刻加快了脚步,实在累得精疲力竭,就把发的茶叶倒进水壶,在嘉陵江里灌上壶凉水,待茶叶稍微泡软点,就放在嘴里一顿嚼,吞下肚,又打起点精神。
牛皮军靴磨破了,将士们的脚底板,打起了一串串的血泡,不少人走的腿肚子抽筋,走着走着就倒下了,疼得额头上冒虚汗,嘴唇直发紫,战友们立刻替他揉搓腿肚子,只要稍微好一点,就又一古脑儿爬起来,跟着队伍往前赶。
陈淑桢咬着嘴唇,这里的好些老兵,她都能叫出名字来,让他们这么折腾,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咦,自己怎么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年援赣南、战漳州,流血漂橹杀人盈野,也没想过这些呀,自古慈不掌兵,兵书上说为将者须有铁石心肠,当年的畲汉义军统帅,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何曾有这许多儿女心肠?
妇人之仁!陈淑桢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难道是幸福的婚姻,安定的政局,让自己失去了女元帅的锐气吗?
她看了看不远处,骑着大食名马,身子却在马鞍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骑术拙劣的楚风,就没来由一阵心烦。
哼,楚呆子,你可把我害了!她把鞭子狠狠的一甩,桃花马不知道主人发了什么脾气,西律律嘶鸣着,甩开四蹄在江岸沙滩上一阵狂奔。
陈吊眼眯瞪着眼,半天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当年亲提大军征伐闽广,坚守汀州令百战百胜之塔出不能越雷池一步,鼓鸣山使张弘范望洋兴叹,同安城下剑锋所指则唆都授首,这一系列辉煌的战绩,决不是单凭武功高强,或者汉军援助,就能轻易取得的。
乱世中以女子之身提十万大军,为宋、汉两朝元戎,必然是杀伐果决、意志如钢,可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姑姑时不时的发点莫名其妙的小性子,闹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呢?特别是有皇帝在的时候。
想这么多干啥?还是快些往钓鱼城赶吧!陈吊眼看着前方跟在姑姑身后的那群女兵,其中有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背影,她有着一双俏皮的大眼睛,和鼻子两边更加俏皮的几粒雀斑。
他摇了摇头,对着官兵们喊道:“是爷们的加快脚步啊,总督卫队那群爱哭鼻子的女兵,都跑咱们前面去了,谁他妈再不加把劲儿,就滚回家吃你老妈的奶去!”
当然,陈吊眼忽略了女兵们把所有背包、盔甲都放到辎重连小马车上这个事实,另外,闽广之地的大脚姑娘常年在山林中奔走劳作,翻山越岭走盘山路的本事,比海边平地长大坐惯了海船的男子汉,只有高的,没有差的。
可堂堂大老爷们,能和女兵计较这些?不管背不背行囊,被女兵甩在后面,这个事实就够让人脸红的了。士兵们轰的一声炸了:“师长,咱要不赶到娘们兵前面去,咱把两条腿中间的三两半割了喂狗!”
“好!”陈吊眼斜着眼睛一阵狂笑:“谁要拉了稀,就自己割了那玩意,我送你去当女兵!”
钓鱼城,齐靖远从杜元华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山下的敌情。八倍军用望远镜把敌人阵地上的情形,拉到了眼前,一幕幕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那群身材粗壮有力,面容狰狞恐怖的怯薛军,正在扎束盔甲,检查弯刀是否锋锐,箭囊是否牢固的固定,还有人把搬指套在手指上,不停的拉拉大弓,试试弓弦的松紧,有没有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
显然,怯薛军正在准备进攻,他们来到钓鱼城下,已经沉寂了七天,最初的两天他们忙着晒干火药,之后五天进攻,都是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的官兵唱独角戏,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