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儒学讲的是人性本善,所以基调是用道德说教让人遵守社会规范;而楚风信奉的是“不受监督的权力意味着百分之百的腐败”,任何制度都是由人来执行,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贪婪的一面,所以必须把每位官员都置于监督之下。
但人性善恶这种玄而又玄的问题,就是新儒学的《四书新解》和《五经新编》,也没有涉及到。此时要是在朝堂上辩论起来,楚风并没有说服文天祥和郑思肖的把握,正在挠头,忽见张广甫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
张老头子在朝堂上,除了财税问题,一向装聋作哑闷声大发财,身为匠户系官员,却很少介入朝争,大约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的缘故罢。今天见他要发言,楚风笑道:“老张从来装闷葫芦的,难得开口一次,来来来,咱们听老张说说。”
“诸位,老头子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史记》里有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无数人当中,是言义的君子多,还是言利的小人多?文部长曾在故宋为相,然则故宋朝堂之上,言义者多,还是言利者多?”
匠户系官员当中,张广甫昔年做过不第的秀才,四书五经读了不少,这一席话,正说到了点子上。
王大海左手遮住右手,在只有张广甫能看见的角度,轻轻给老伙计一挑大拇哥;李鹤轩端着茶杯似笑非笑;侯德富看看未来老丈人,左右为难。
马本华案发,主犯是汉军负伤退役的战斗英雄,不肯同流合污的则是儒门子弟,于是从民间传出这样一种声音:“打天下须得汉军的坚船利炮、火枪战刀,治天下还得正途出身的儒门士子。商人、工匠和武夫,不懂得礼义廉耻,不应为亲民官。”
不消说,这个声音的源头在哪儿,恐怕官场中随便哪个人也能猜出几分。文天祥为人嵚崎磊落不结党营私,郑思肖心地平和老好人一个,他们二位自然不会是传言的始作俑者,但他们作为儒门子弟出身、在大汉朝的最高品级官员,无形中成为了儒士官吏的代言人。
“关于反腐败,皇上不管制定什么措施什么法令,咱们都坚决支持,否则天下人还以为咱们工商匠户出身的官员,真不如那些寻章摘句、百无一用的儒生呢!”这是李鹤轩、王大海、张广甫等人在本次朝会前达成的共识。
“言利者多,言义者多?”文天祥反复咀嚼这两句,一时痴了。新儒学当中,就有义利统一的论断,但接受这种论调,不就是推翻了过去的认识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正气歌写的很好,但为什么留梦炎、叶李、方回、赵复,这些同样能写出堂皇篇章的儒学大师,却摇身一变投靠了蒙元异族?
即便是写下正气歌的文天祥,也不得不承认:“天下之人,言利者远多于言义者,不管儒门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概莫能外。”他顿了顿,接着说:“正因为如此,咱们才必须提倡新儒学,用道德文章来教化万民,皇上垂拱作则,汉军将士用命,文官尽忠辅弼,终会有天下大治,人心复古的一天。”
理想国,重现三代治世的理想国度,是千年来儒门士子的最高梦想。大汉国富兵强、民间普行教育、天子勤政爱民,正是实现这一梦想的最好时机,身为理想主义者的文天祥,毫不怀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看见这副黄金描绘的画卷变成现实。
楚风轻描淡写,却又一针见血的点在了这个理论的死穴:“但在那之前呢?世道人心的教化,从孔夫子开始,到现在一千多年了,还没有实现。即使我们能实现,大概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够解决的,那么,这十年二十年当中,就任由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制度建设和道德教化,可以同时进行嘛!”
文天祥笑了,同时进行,就是标本兼治,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最后,他作为法部长,提出保安司的职权,不能超越律法之规定。
于是定下制度:保安司可以行使各种秘密侦察手段,惟有执行逮捕、抄家之强制方式,须搜集确凿之证据,经同级或上级法司许可后方能进行。
以律法制度反腐,以道德舆论倡廉,双管齐下的反腐败运动,深入而又全面的展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