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远急匆匆的赶往行宫,他的心情有点沉重,或者说患得患失,更为贴切。
鼓鸣山大战之后,他带着鹿回头寨的阿黑哥,去见东山头的盘花花,只不过阿黑哥再不能喝心上人酿的甜米酒了——响当当的山中汉子,变成了瓷坛子中的一抔骨灰。
“不!阿黑哥能喝到甜米酒的。”盘花花的眼睛里有一种决然,她整整一坛甜米酒,浇到了骨灰坛子前面的泥土中。
然后她冲着齐靖远,抱歉的笑了笑:“好心的将军,我不能请你喝酒了,因为最后一坛、最甜的酒,已给了阿黑哥。”
岭岗顶上一株梅,
手攀梅树望郎来;
阿妈问涯望脉介?
涯望梅花几时开~~
大半个月前,离开这里奔赴战场的时候,盘花花也是唱的这首歌,可那个时候,歌声中还带着期盼,现在,歌声里只有无尽的悲伤……
心中,悲凉和激越的感情剧烈的碰撞着,回到泉州,齐靖远在面对杜鹃的感情时,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对他说:战友们尸骨未寒,你就忙着谈情说爱,你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吗?他们化作了冢中枯骨,你却建康快乐的活着,你就对他们无所亏欠吗?
所以他强压着柔情蜜意,对杜鹃说出了绝情的话。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不晓得,只是,不敢面对这太容易到手的幸福。
齐靖远见到了楚风,他讲了盘花花和阿黑哥的故事,陈淑桢和女兵们沉默了,平时最俏皮的喜鹊,也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杜鹃哽咽着,“齐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十年、二十年,就算再久,我也会等下去的。”
“你们错了。”楚风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如果我们悲伤,如果我们失去了欢乐,如果农人抛下了锄头、工人抛下了织机、青年失去了爱情、儿童没有了童年,那我们才正中敌人的下怀!
敌人用弯刀弓箭散播着死亡和痛苦,他们巴不得我们悲伤、恐惧、痛苦、沮丧,他们妄图用恐怖来折服一个民族的脊梁,他们妄图让我们在悲哀中生活,在悲哀中死去!
不,我们就算是死,也要面带笑容,高昂着头颅,因为我们有强盗所没有的幸福生活,即使有一天这样的生活,我们也能傲然面对那些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鞑虏!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汉朝的国力,让它能够在数年、十数年内和匈奴做最终决战,可宋朝从靖康之难,甚至在北宋更远的时候,辽人、西夏、金人、蒙古,数百年间杀戮和死亡的威胁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我们的老祖宗没有屈服,要知道,这样的抗争持续了一百多年!”
众人思考着楚风的微言大义,觉得皇帝的话,又新鲜、又有道理,比说书先生,更好听哩。正沉浸在他激昂语调营造的气氛当中,却见楚风表情沉重,一本正经的拍了拍齐靖远的肩膀,“记住,岳爷爷也是有老婆孩子的!”
这、这、这,呃~太、太扯了!不仅女兵们笑的花枝招展,陈淑桢也第三次大笑起来,确实,岳爷爷有老婆孩子,文丞相也有老婆孩子,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要是匈奴几十百把年没灭,天下的忠臣良将岂不都绝了后?
“傻小子,好好想想吧!”楚风往齐靖远的肩膀上砸了一拳,施施然走出院门,“战争不会很快结束,可生活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