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掩住了星光、海天漆黑一色,浓稠的黑暗把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密不通风的牢笼,把世间苍生禁闭其中,冥冥中似有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天下苍生都无情的吞噬。海峡的波涛冲刷着船身,一波一波的破碎、呜咽,如同无数的冤魂呼号。
看,两团淡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奋力前进,灯光中剪式船锋利的船首,劈开了层层恶浪——虎号在前领航,禄号紧随其后,航船上的灯火,就像暗夜中的指路明灯,用温暖和光明,刺破了无尽的黑暗。
船上,士兵们用鲜鱼、干鹿肉脯、咸菜和大米,熬了几大锅香喷喷的肉粥。奔波了一整天,他们还没吃晚饭呢,百姓中有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了。
“啊呀!”李顺懊恼的叫道,一指头弹到自己脑门上,“我忘了各位大师是吃素的,却是全熬的荤粥。便请再等等,这就熬素粥来。”
南少林幸存的百余僧众,全被救上了琉球海船,故而李顺有此一说。
“不用了!”法本大步走到厨房,从木盆里抓起一条巴掌大的生鱼,塞进嘴里,硌崩硌崩乱嚼,鱼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淌,他皱一皱眉,连骨带肉嚼烂了吞下,污血玷污了袈裟,灯光烛影下,原本宝象庄严的大师,面部似有扭曲,神情变得狰狞恐怖。
法本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师从元妙长老,早就做到武农寺职,是泉州有名的大德高僧,见他如此举动,汉军士兵和僧众都惊得呆了,以为这位大师因寺庙被毁、僧众被杀,而患上了失心疯。
“今后贫僧要大开杀戒,拿鞑子人头供在佛前,以祭我殉难的僧众!”法本一把扯下沾上血污的袈裟,“如今阎罗世界,妖孽横行,佛门圣地也难独存,什么清规戒律,待杀尽鞑子再讲究吧!”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法华高宣一声佛号,也扯下袈裟,捡起一条小鱼塞进口中,与法本并肩而立,脸上一片悲天悯人的庄严神色。
元妙长老和众位首座、知客都死在鞑子手中,亲密友爱的师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和尚们早就动了无明业火,此时有仅存的两位大师兄带头,当下个个上前,或嚼生鱼,或吃肉粥,破戒明誓:必灭鞑虏!
百名和尚,其中一半身上还带着伤,齐刷刷的跪到楚风跟前:我们要替被害的师父师兄报仇,求总督大人收录麾下!
登岸后,楚风将和尚中年轻力壮的、伤势较轻的挑选了五十名,打散编入汉军,其余僧众留在汉军军营养伤,等伤势好了,愿归农的发给农具、划定开荒地域,愿做工的吸收到各家工场。
就在楚风回琉球的第二天,非常巧,侯德禄带着敏号从占城也回来了。他带来了好消息,占城方面非常热情,忙果王子带着琉球汉人们,觐见了占王,并达成协议,以粮食包买琉球的钢铁、食盐和黄金。
南洋一带的钢铁供应,有三个传统渠道:天竺乌兹钢、马来钢和福建钢铁。乌兹钢就是制作大名鼎鼎的大马士革弯刀的材料,马来钢是那种蛇形弯剑“克力士”的原材料,两者都是优质花纹钢,虽然能造宝刀宝剑,但产量低、价格高,根本不可能用于武装一支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国家军队,只有福建钢铁价格低廉,可以批量采购。
泉州蒲家是福建钢铁的垄断出口商,但最近张世杰封锁航线,蒲家船队窝在泉州湾不敢出海,南洋一带的钢铁供应顿时告急。没有钢铁,拿什么和真腊、大越打仗?占城王急得满嘴长燎泡。
就在这节骨眼上,忙果王子带着琉球人,带着整船钢铁、盐巴和黄金来了!而他们的要求很简单:粮食、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