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项康听糊涂了,说道:“犨县的黎庶军民怎么会觉得他们是秦人?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战国的时候,犨县这里应该是属于楚地或者韩地啊?”
“犨县在战国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楚地。”周曾介绍道:“但楚倾襄王元年的时候,暴秦军队兵出武关,夺取了包括犨县在内的楚国十五座城池,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犨县就并入了秦国,再没有被楚国光复过,现在已经九十年过去了,人口换了几代,当年自认为是楚人的犨县人早就全部故去,犨县的黎庶黔首又连续几代人一直被秦国统治,所以也早就觉得他们是正统的秦人,与关外六国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来如此,怪不得打得那么拼命。”项康恍然大悟,然后又说道:“看来犨县的事我们得小心处理,不然的话,等我们深入到了南阳腹地后,肯定只会遇到比犨县更加顽强的抵抗。”
“下官也是这么认为。”周叔点头,又说道:“昨天城破的时候,又很多犨县的军民黎庶西逃到了鲁阳避难,但他们的父母妻儿肯定有不少没能逃走,或者和他们走散,下官认为,我们不妨把这些失散的人找出来,发给他们干粮,让他们携带自家财物去鲁阳和亲人团聚,再顺便把我们军纪向他们宣传一下,等他们到鲁阳和亲人团聚后,那些自认为是秦人的犨县黔首一定不会再这么仇恨我们。”
“行,这事麻烦亚叔你亲自去办。”项康一口答应,又叮嘱道:“记得一定要告诉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秦人,我们的大军南下,也绝对不会随便伤害无辜的秦人,只会找那些欺压他们和关外六国的暴秦王公权贵算帐,将来还一定会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周曾在军事方面不行,在内政方面却十分拿手,再加上又有口灿莲花的叔孙通帮忙,少帅军将士很快就把一些和西逃亲人失散的犨县百姓找了出来,先是好话说尽的对他们宣扬自军对待秦人的宽厚政策,然后又发给他们行路干粮,让他们携带自家的财物去鲁阳与亲人团聚。同时又一再严明军纪,严厉禁止士卒劫掠民间财物和滥杀无辜,不择手段的收买自认为是秦人的南阳民心。
乱世之中这样的伪善政策永远都十分有效,一天时间后,被少帅军礼送出城的犨县百姓纷纷来到鲁阳与亲人团聚时,决心死守鲁阳小城的犨县军民百姓果然是一片轰动,争先恐后的打听犨县城破后发生的情况,而当听得少帅军军纪严明,对普通百姓几乎秋毫无犯,更没有象他们担心的一样屠城报复,犨县军民顿时大为安心,西逃到了鲁阳的犨县县令也下定决心,派遣一个使者回到犨县主动请求向少帅军投降。
负责接待鲁阳使者的依然还是周曾,得知了使者来意,周曾当然是大喜过望,先是好生安慰了鲁阳使者一番,然后马上就欢天喜地的来到项康面前报喜。可是让周曾意外的是,到得项康面前时,项康竟然也在亲自接见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还在仔细翻看着一道书信。周曾见了奇怪,忙向旁边的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什么事?”
“南阳秦将宋漾的使者。”陈平先是向那拜伏在项康面前的使者一努嘴,然后低声说道:“来请降的,宋漾想乘着守卫大尖山小路的机会,带着他的军中亲信向我们投降,让我们可以从大尖山小路直接杀入南阳腹地。”
“真的假的?”已经被项康带坏了许多的周曾将信将疑,暗道:“该不会是诈降吧?大尖山那条路是可以直接进入南阳腹地,但如果进去了出不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项康突然大笑了起来,满脸喜色的招呼道:“贵使快快请起,真是辛苦你了,这么远给我送来这样的好消息,有宋将军帮忙替我军开路,还送来了暴秦军队在南阳的军队布防图,我们想拿下南阳就容易多了。快,给许将军的使者设坐。”
秦将宋漾派来的使者松了口气,慌忙向项康道谢,然后才起身落座,项康则一边对他嘘寒问暖,打听宋漾的具体情况,一边顺手把宋漾使者带来的书信递给了陈平,周曾忙凑上去同看,见秦将宋漾在信上宣称说自己早有叛秦之心,此前又被南阳郡守吕齮当众羞辱,决心叛变报仇,引领少帅军从大尖山小路直接杀入南阳腹地,说了许多愿意归降少帅军的话,又向项康报告了一些斥候细作难以接触的南阳军情,的确很象是诚心想向少帅军投降的模样。
这时候,项康已经向宋漾派来的使者许了承诺,答应在杀入南阳腹地后重重赏赐宋漾,又当场册封宋漾为裨将军,千户侯,还把宋漾派来的使者封为了校尉,食邑百户,并当场赏给了宋漾使者一对玉壁和二百金,最后才让亲兵带着满脸欢喜的宋漾使者下去吃饭,又随口吩咐了一定要好生款待宋漾的使者。
再接着,很自然的,宋漾的使者才刚被领出中军大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项康马上就脸上笑容消失,还立即向陈平和周曾问道:“亚叔,陈平先生,你们怎么看?”
“暂时无法分辨真假。”陈平答道:“不过最好还是谨慎起见,千万不要弄险走大尖山那条小路。”
“我也觉得最好不要弄险。”周曾也说道:“如果那个叫宋漾的暴秦将领是来诈降,把我们骗进了山间道路,然后扼守住险要不让我们走出山区,暴秦军队又在北面一堵,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当然不能弄险。”项康冷笑,说道:“先不说我也分不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就算他是真的想要投降,我也绝对不会冒险走山间小路南下,走这样的险棋,只要稍微有点意外,我们岂止是麻烦大那么简单?全军覆没的危险都有!”
“那右将军为什么还要答应接受宋漾的投降?”周曾很是奇怪的问道:“还给那么多赏赐,白白糟蹋我们的军中钱粮?”
“亚叔,难道你没发现,如果我们能用手段摸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确认他是来诈降诱敌,我们的很多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项康微笑反问,说道:“南阳的暴秦主力扼守叶县,叶县那里的地形也是被高山左右包夹,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强行攻打,即便得手也肯定伤亡不小。但如果我们确认了宋漾是在诱敌,将计就计,把南阳的暴秦军队诱来犨县交战,然后再想突破暴秦军队的叶县防线,岂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但我们怎么才能摸清楚宋漾的降意真假?”周曾赶紧追问道。
“简单,安排人手演一出戏,骗那个宋漾使者说出实情不就行了?”
满肚子坏水的项康连眼皮都不眨,马上就说出了自己刚才就已经想好的缺德主意,周曾和陈平听了一起拍手叫绝,无不钦佩项康的狡诈狠毒,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引诱宋漾使者说出实情。不过陈平仔细一盘算后,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右将军,如果那个使者是死间怎么办?”
“死间没有那么好安排,除了不能让他知道实情外,还得保证他绝对忠心,不会因为误会选择出卖,我就不信那个叫宋漾的无名小卒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派出死间。”
项康自信的冷哼,又随口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死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绝对不能走小路南下的,他不肯交代实情,叫我们的人一刀宰了他,把玉壁和金子拿回来不就行了?我们的金子玉器都是辛辛苦苦从暴秦那边抢过来的,那能随便糟蹋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