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江清倒没指责他,只是道:“也是,都这么多年了。”
他声音本是带着笑,雪袍翩飞,便似一道困不住的风。这句话说完,倒是有些怅然:“顾家如此,清寒观也快了吧。”
顾清眠连忙道:“这没有——”
然而江清含笑看他,看得他说不下去,只得讪讪道:“是。”
江清拍拍他肩:“无碍。贫道创建之初,便料到了这一天。”
顾清眠沉思片刻,忍不住问:“所以您才设下了剑冢?”
江清挑眉,却并未承认。他只是道:“继续。”
顾清眠:“当初子琀前辈同我说剑冢为您所创,晚辈便奇怪。您既已设清寒观,又为何还要立剑冢?”
江清:“那现在呢,现在想明白了?”
“是啊,想明白了。”顾清眠苦笑,“晚辈做凡人时,原觉得一千年很长,后来想一想,不过是大乘一生寿命;后来晚辈修了仙,又觉得一万年很长,如今想一想,也不过是一个门派一生岁数。”
“年月如海,浩浩无涯。凡人,修士,乃至仙人,谁都在这海里,游不到尽头。短短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凡人生而凡人死,家族兴而家族衰,国家起而国家灭,仙门聚而仙门散。沧海桑田而大厦终倾,狂澜既倒而万物不存。”
“无常才是常态,兴衰才是永恒。”
“而所有寄托于一人,一族,一门乃至一国的东西,都终将湮灭。”
“清寒剑术予了清寒观,天下剑术却尽归剑冢。这才是您的想法吧。”
“是么?”顾清眠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设清寒观以传术,设剑冢以传道。”
江清哈哈大笑,白雪簌簌,回声清越。他笑罢道:“不错,但也不全对。”
他仰头,看浩瀚长空:“贫道设清寒观以扬剑术,引更多人入剑道;而设剑冢,是为让其中惊才绝艳之辈流传千古,叫后人有剑谱可寻。”
“这二者确实是一术一道,然而分得不开。若真要算,应是术以引道,道以载术。”
他收回视线,望向顾清眠:“术与道,本就是相互成全。”
顾清眠心头一震。脚下白雪绵软,然而一脚踩实了,方之积雪之厚,根基之固。
“祖师所言,晚辈佩服。”
“不过是活久了,胡言乱语罢了。”江清又摆手,笑道:“当然,这里头也有贫道的一点私心。”
“想来这辈子,贫道也算圆满,可最后到底心有不甘。前半生宗门遭劫,颠沛流离;后半生难保所爱,孑然一身。只叹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
“所以贫道晚年设清寒观,设择剑阵,不论出身,不论仙凡,认剑即收,同时留清寒一剑镇守,也是愿贫道所有后辈,愿所有习清寒剑术之人,此生得以潇洒自在,无忧无憾。愿山川之大,河海之瀚,苍穹厚土之尽头,谁也困不住我清寒观的子弟。愿他们永远在清寒观清寒剑的庇佑下,哪怕身在凛冬,也能盛如寒梅。”
身覆千秋雪,清寒枝上梅。
顾清眠怔怔而立,储物袋里放着的那件雪袍红梅。那件顾家人手一件,似乎没什么稀奇的雪袍红梅,仿佛隔着万载的年岁,在隐隐发烫。
江清语罢,大笑,笑而摇头:“只可惜——只可惜啊。”
但凡这人世间的,大抵都挨不过时间。
“清寒观终归会老,老人家嘛,你们小一辈的,多体量一些——至于你,我早已嘱咐过我那玉妖儿子,但凡遇见清寒观或者清寒剑术的剑心,都帮上一把。”江清哈哈笑了,“没办法,我也是老人家。老人家嘛,难免偏心。”
顾清眠忽而举臂,合掌,重重跪下,行了极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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