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眠头也不抬:“怎么,前辈不问为何?”
他的指从书页间划下,指尖压在边缘,抵住,便是一页翻过。
“哗啦——”
“哗啦——”
子琀:“问什么?”
顾清眠看他一眼,又看丹书,话中有话道:“前辈说笑了。”
“可问之事如此多,可疑之事如此多。前辈挑不出来?”
子琀往后一靠,找舒服姿势躺下,嗤笑道:“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作实,何况凭空一想?”
“再说,本座素来知你心重。”子琀撇嘴道,“问了,也撬不出个所以然。”
“不啊,前辈不比他们。”顾清眠笑道:“若是前辈问,贫道一定如实说。”
子琀一顿。
他侧首看顾清眠背影,丹修正对着烛火,指下摩挲着书页。
“前辈非尘中人,于贫道无所图。”顾清眠笑道:“凡事说与您也无妨。”
子琀冷笑:“当心本座说出去。”
顾清眠笑:“不会的。”
子琀哑口无言,顷刻间继续冷笑:“你那些小九九不过如此。本座是怕麻烦才懒得讲。”
顾清眠回头道:“好好,前辈说什么是什么。”
子琀没防备他忽的扭头,四目正对。
玉妖枕臂而卧,发若泼墨,于青碧衣上流淌成河。屋外寒雾屋里烛,零星火光于顾清眠身后摇曳,映入双眸。凤目薄唇,眼波流转间——
顾清眠一下移开视线,起身笑道:“贫道去找只笔作注。”
子琀:“啊?”
顾清眠:“就找只笔,写字的那种。”
子琀:“本座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笔是用来写字的。”
顾清眠笑两声,两步离远床榻,将书放上桌,而后从袖中摸了摸,摸出只快秃的毛笔来。他踢开椅,站于桌旁划了几笔。
然而子琀看了两眼,只瞧他半天写了个“注”字,注后空荡荡一片。
还真是作了个“注”。
“麻烦事真多。”子琀撇嘴,手一划将结界拉得更大。
老老实实坐床边看不好么,还得他多罩张桌子。
几日过去。
余晖尊者不来,顾清眠也不问。
待得慢悠悠一本丹书看毕,突有叩门声响起,继而是道柔和女声:“二位贵客,大典将起,该入座了。”
终于来了。
顾清眠放下丹书,笑道:“知道了。”
他看向子琀,对方已然坐起,振衣道:“走。”
房门突开,迷雾分道,露出一条康庄大路来。子琀伸手:“仔细牵着,别丢了。”
顾清眠拉住他袖子,笑:“是。”
子琀:“走前头,本座殿后。”
顾清眠:“是。”
长路漫漫,几无止境。子琀手里一束光,流连在顾清眠之前,他跟随其后。
半柱香过,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前方泱泱魔修,远处一架高台,上头齐整两圈百魂弟子。一圈黑衣一圈白,宛若阴阳双生。
一名童子碎步跑来,道:“慕家二位、这里请。”
言罢,他自顾自走离。
余晖尊者的人?
顾清眠与子琀对视一眼,跟上小童。顾清眠一面走,一面观望四周。
出乎意料,这次他一眼就看见了余晖尊者。
余晖坐于高台贵座之上,一身如雾白衣,衬得面色更白,几近死尸。他依旧捧着杯热茶,袅袅水汽中,两眼空空。
他居然没有带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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