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眠:“这是——”
子琀抿唇。他凤眼微挑,语带讥诮,“他瞒得到好。”
顾清眠不解,“何出此言?”
子琀答非所问:“清风明月,寒水怜花,观天地之大而不求一隅也。”
这是清寒观的剑诀,也是观训。顾清眠至今都不知这句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这一池合欢花开,清风冷月,很快明白过来。
“你是说——”
剑冢。
长生谷一块石头,加之一名剑修,一位花妖所成。
“百剑冢是由清寒观先人所建?”
“先人?”子琀嗤笑:“剑冢,出自你们第一代掌门之手。”
话语落下,如平地惊雷。顾清眠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又听他道:“清寒观历代掌门,俱名清寒,你不知为何?”
顾清眠老实摇头。顾清河同他提过这规矩,却也是当玩笑,说做掌门多可怜,又清又寒,可不得冷死在清寒山上。
子琀扫他一眼:“你们第一代掌门,原唤江清。”
“他心仪长生谷妖尊,暗影残荷之主——寒木落影。”
“清寒,是他名中最后一字,连上另一人姓名第一字。”
子琀至今尤记,那人烈酒入喉,大笑起剑。往后剑冢来来去去多少剑修,都抵不过江清当年,剑问明月,徒倚清风。
清寒观,清寒山,清寒剑,清寒真人……
外头都说清寒观的剑修生来孤寂,一世清寒。却不知这清寒没什么特殊含义,不过是想把两个人从名到姓捆绑在一起,世世生生不分开而已。
其实那条剑诀也没什么特殊含义吧。
或许只是江清说于寒木落影的一句情话。一万年前,人妖两界断裂,江清埋骨于此。倘若花妖能再来这里一步,再见上一面。
清风给他,明月给他,天地之大,江清一隅都不要,统统给他。
他只要他。
只可惜,长生封谷,花妖再不会到人间来了。寒木落影当年将一粒花种留在浣花境,茫茫人世间,恐怕只有浣花境的人,才能唤起这道“寒水怜花”之景。
而浣花境又专攻幻术,哪里会到剑冢来。
顾清眠侧头看他,语气随意,旁侧敲击:“前辈认得江掌门?”
子琀一眼识破:“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便是你不该听的了。”
顾清眠“嗯”了声。
子琀看他一头死结实在糟心,手一挥把他头发解开。顾清眠不明所以,任由他握住长发。子琀指尖一勾,招来一把玉梳。
谁知玉梳入手,子琀一顿。
那玉梳是江清尚在世时用的。他当年得轮回水浇灌,初开混沌,睁眼看见的第一人,就是江清。
那老贼反手给他梳了个姑娘发髻,还恬不知耻地笑:“儿子,快叫爹。”
他子琀一介玉妖,哪懂人世规矩?于是这个发髻生生顶了千年。
整整三千年,几代剑修都看着他的双丫髻敢笑不敢言。
想到此,子琀额头蹦起青筋。
他随手拿起系过自己本体的红绳。
顾清眠眼角瞥见红绳,僵在那里。
青丝垂落,隐隐纠缠。子琀五指如玉,带着凉意,从颈侧滑过。一道道将他长发归拢,用红绳束起。
底下花正灿烂。
合欢,合欢,一朵一朵,恍若从谁的心尖盛开。然而终究凋零,化作花瓣纷飞,一片片飘落于林安身上。血仍在,伤口却渐渐愈合,消失不见。
连伤疤都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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